孙少华一收他那把骚包的折扇，整了整微皱的衣袍，便一马当先地带着程栋和赵秀妍二人，踏入了百花楼。
门帘一掀，一股熏香混杂着女子身上甜腻的脂粉气味，便如同一道无形的浪头扑面而来。
这股味道太过霸道，熏得程栋喉头发痒，差点当场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
楼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靡靡之音象是无骨的蛇，缠绕在每一个角落，撩拨着人的心弦。
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衣着清凉的女子一见到孙少华，双眼顿时一亮，扭着水蛇腰，蝴蝶般地围了上来。
“哎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孙大少爷吗？您可有日子没登门了，奴家这心呐，都快想得揉碎了。”
“大爷，来呀，今儿个来了可不许走，定要好好陪陪我们姐妹。”
莺莺燕燕，软语温香，腻人的声音和柔软的身子几乎要将孙少华当场淹没。
然而，孙少华只是略显不耐地挥了挥手，便带着程栋二人径直穿过喧闹嘈杂的大堂，熟门熟路地朝着二楼走去。
二楼尽头，一间雅间内，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正斜倚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手中一柄团扇摇得不紧不慢。
她的眼角虽已有了细纹，却丝毫不减那双眸子里的精明与世故。
她便是这百花楼的主人，人称万绮妈妈。
孙少华的脚还没踏进门坎，万绮妈妈那双眼睛就已经瞟了过来。
她甩着手中的一方香帕，从软榻上欠起身，迈着小碎步颠颠地迎上前，声音甜得能掐出水来：“哎呀，我的孙大少爷！今儿个是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这么些日子不见，莫不是把妈妈我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孙少华拱了拱手，脸上挂着一副浪荡笑容：“哪能呢，万妈妈。我这不是一直惦记着您这里的好茶嘛。我昨儿跟您提过一嘴的事，今天特地带了两位朋友过来……可得劳烦万妈妈您好生照顾照顾了。”
万绮妈妈的目光掠过孙少华，先是在赵秀妍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的视线又落在了程栋身上。
她将程栋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悠悠开口：“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得很，是要……”
“正是。”孙少华不等她说完，便“啪”地一声合上折扇，截断了她的话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万绮妈妈是何等的人精，立刻会意“来呀，来呀，都是客，别站着了，咱们坐下慢慢说。”
四人在雅间的梨花木圆桌旁落座，一旁的婢女立刻端上茶具，动作轻巧，没发出一丝声响。
万绮妈妈亲自提起那把紫砂小壶，为三人一一斟茶，手腕翻转间，动作娴熟优雅，行云流水，显然是此道高手。
她一边倒着琥珀色的茶水，一边又瞥了赵秀妍一眼，毫不吝啬地赞道：“恩，这姑娘生得可真是标致，是个顶尖的货色。”
听到“货色”这两个字，赵秀妍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紧了一下，长长的眼睫微微一颤。
万妈妈又呵呵一笑，象是聊家常般话锋一转：“说起来，那蒲帮的帮主蒲宇，可是我的老相识了。别看他是个粗人，出手却大方得很。我这楼里，现在还有好几位姑娘，都是当年他从外地给‘送’来的呢。”
她说到“送”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随即又是一阵轻笑。
蒲帮。
听到这个名字，程栋和赵秀妍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冷意。
来之前，孙少华已经将他打探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蒲帮，盘踞在安和县周边的一股恶势力，专做那拐卖人口的肮脏勾当，偶尔手头紧了，也干些杀人越货的黑活。
寻常百姓对他们闻之色变，就连一些地方上的武道宗门，也不愿轻易招惹这群做事没有底线的亡命之徒。
据孙少华所言，蒲帮众人修炼的并非寻常武道功法，而是一套诡异狠辣的独门武功体系。
经过长年累月的锤炼，帮中的顶尖高手，实力几乎都能达到淬体境第五阶“窍穴”的水平。
而他们的帮主蒲宇，更是这一带方圆十里内公认的武力强者，一身功力深不可测，足以与开元境一阶的武者分庭抗礼。
这群人行事极为精明，从不与漕帮、武馆这类根基深厚的硬骨头发生正面冲突，专挑那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下手。
他们如同蝗虫过境，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官府几次兴师动众地围剿都扑了空，久而久之，连县衙也懒得再多管这桩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
上次从疤婆子手上买走程双双的人贩子，正是蒲帮的成员。
若非程栋及时赶到，赵秀妍恐怕也要落入他们手中，下场不堪设想。
此乃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思绪翻涌间，只听孙少华笑嘻嘻地开口问道：“那敢问万妈妈，如今那蒲帮主手下，还有几位能人？听说他们帮里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威风得很呐。”
万妈妈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这才笑着回答：“蒲帮主自然是最强的。还有两个最得力的，一个叫‘爪子’，一个叫‘影子’。剩下的，也都是些在刀口上舔血的好手，没一个善茬。”
“那……这次拜托万妈妈的事……”孙少华试探着，话只说了一半。
万妈妈打断他，将茶杯放下，“包在我身上。蒲宇他们口味刁钻。他们最喜欢象这位小姐这般标致水灵的美人儿，也同样喜欢……象这位公子这样细皮嫩肉的俏郎君。说白了，他们是荤素不忌。”
万妈妈用帕子掩了掩嘴角，“不过伺候他们可不容易，之前送去的姑娘回来都很惨。”
“万妈妈尽管放心。”孙少华用折扇“啪”地一下拍在程栋的肩膀上，那力道不轻，把他惊得一个哆嗦。
孙少华却浑然不觉，得意洋洋地吹嘘道：“我带来的这两位俊男美女，伺候人的本事，那绝对是一等一的！”
程栋被他这一下拍得尴尬不已，心头一阵恶寒，但还是配合着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的。”
赵秀妍也跟着柔声附和。
“那感情好！”万妈妈一听，“伺候好了，蒲帮主给钱可是相当大方！他高兴了赏一次的钱，都够我这楼里的姑娘们辛辛苦苦干上一整年了。”
话锋一转，万妈妈又看向孙少华：“不过话说回来，孙大公子，你家金山银山的，怎么会想到……来做这种皮肉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