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武师神色严肃，目光扫过面前一众弟子，沉声说道：“该讲的，不该讲的，我都已经掰开揉碎了喂到你们嘴边。拳理心法，招式变化，说一千道一万，离不开一个‘勤’字。现在，你们就各自散开，自行训练。都给我记牢了，武功这东西，不是听来的，是打出来的！若不经过操练和实战，就永远是绣花枕头！”
说着，他眼角的馀光瞥向角落里那群陪练，声调又拔高了几分，“接下来，你们就和这些陪练对练，把我刚才讲的好好实践，找找感觉！”
话音刚落，弟子中一个面带傲气的青年便迫不及待地越众而出。
他抱了抱拳，却不是对着王武师，而是冲着周围的师兄弟们高喊道：“各位，我倒是想跟那个新来的陪练过过招。”
他的手指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指向了角落里的程栋。
王武师摆了摆手，示意：“张龙，你若想，便随便你们。”
得到许可，那名叫张龙的青年更是得意，朗声道：“其实王武师方才所讲的拳理要诀，我早就预习过了，说实话，不算什么难事。正好，今天就趁这个机会，我给大家示范示范，看看这‘开山拳’究竟该怎么用，才叫真正的力贯拳锋！”
这话一出，周围的弟子们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和嘘声。
程栋心中暗自摇头，这个张龙，当真是个缺心眼的蠢货，在武师面前也敢如此骄傲自大，说出这般狂妄的话来，简直是把“目中无人”四个字刻在了脸上。
但同时，他心底又升起一丝疑惑。
按理说，能在漕帮武馆学武的，家里非富即贵，耳濡目染之下，多少该懂些人情世故，这张龙怎么会如此不知分寸？
然而，王武师反而直接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给大家展示一下吧，也让大家学习你的高招。”
程栋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王武师，心里直犯嘀咕。
这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难道是想杀鸡儆猴，借着自己迟到的由头，让这张龙狠狠教训自己一顿？
又或是，想借自己的手，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张龙一个下马威？
可转念一想，这张龙家里多少有些背景，与王武师也算相熟，照理说不该这么不给面子……
场中，张龙已经摆开了架势。
他大喝一声，脚下猛地一踏，地面似乎都震了一震，一记标准的“开山拳”便朝着程栋砸来。
程栋却是不闪不避。
因有“六库仙贼”的日夜滋养，他的体质早已远超常人，再加之这段时日通过进食不断强化，又有码头扛包的经历打底，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绵长而厚重的力道。
面对张龙这看似凶猛的一拳，他只是微微一侧身，腰身顺势一拧，便将那拳头上大部分的力道卸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顺势探出，搭在了张龙的手腕上。
没想到，这张龙竟是徒有其表。
接触的瞬间，程栋便察觉到其力道虚浮，下盘根基不稳，完全是个华而不实的花架子。
程栋手腕轻轻一抖，张龙顿时只觉得一股怪力传来，整个人重心失控，踉跟跄跄地向前抢了好几步，最终“噗通”一声，摔了个嘴啃泥。
“噗——”周围的弟子们爆发出哄堂大笑。
张龙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恼羞成怒地嘶吼道：“你敢耍我！”
说罢，他竟不再用什么正经招式，而是憋着一股邪火，使出一记撩阴腿，直奔程栋的下三路而去。
这一招又快又毒，若是换了寻常陪练，一个不慎，怕是当场就要被废掉。
可程栋的反应比他更快。
他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向后飘出半尺，轻松避开了这阴损一脚。
同时，他的右脚后发先至，踢在了张龙支撑身体的脚踝之上。
只听“咔”的一声骨裂声响，张龙惨叫，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抱着脚踝，满地打滚。
王武师一直半眯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这个陪练太嚣张了！竟敢把张哥的腿打断！”
“反了你了！一个臭陪练，也敢下这么重的手！”
旁边几个与张龙交好的弟子一看这情形，顿时不干了。
他们也顾不上什么武德，五六个人叫嚷着，一窝蜂地朝着程栋冲了上来。
“你们不讲武德，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程栋一边格挡着雨点般落下的拳脚，一边高声喊道，目光投向了场边的王武师。
毕竟，这种场面已经完全超出了“对练”的范畴，变成了赤裸裸的群殴。
可王武师只是瞥了一眼这边混乱的战局，便缓缓转过头去，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自己的衣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那一瞬间，程栋的心沉了下去。
他瞬间明白了。
原来，王武师是公开纵容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王武师，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亏得之前刘管事带他来时，自己还天真地以为，凭着那半两银子的“孝敬”，好歹彼此能有些香火情。
没想到王武师却任由这些弟子对他下狠手。
这让程栋对所谓的漕帮武馆，有了更真实的认识。
他心想，王武师或许不光是杀鸡儆猴，更是想在所有弟子面前立威。
又或许，在他骨子里，就根本看不起他们这些出身贫贱、拿命换饭吃的陪练。
刚开始，那五六个弟子冲上来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拳脚相加。
程栋本能地格挡闪避，只守不攻，尽量避开要害。
他没想到，几招过后，这些人非但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见他只躲不还，攻势越发狠厉，看那架势，竟是要把他往死里揍。
一股压抑许久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
他不再忍了！
只见他眼神一凛，开始奋力反抗，招招都是硬碰硬！
一个弟子挥拳打来，程栋不闪不避，直接一记掌刀，劈在他的手腕关节上，那弟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整条手臂顿时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另一人从侧面飞踹而来，程栋身形猛地一矮，一记迅猛的扫堂腿横扫而出，那人当即站立不稳，人仰马翻。
几招下来，场上的局势发生了逆转。
之前还气势汹汹的五六个弟子，此刻全都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程栋这才发现，这些所谓的富家子弟，原来个个都是花拳绣腿，看着唬人，实则根本没什么真本事，甚至还不如自己在码头遇到的那些肯下死力气的混混。
他心里不禁生出一丝轻篾，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王武师终于转过身缓步走来，先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弟子们，又将目光投向孑然而立的程栋，脸色阴沉。
这个昨天还在码头扛大包的穷小子，今天怎么会突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这里面，肯定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