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记者心中暗骂了一声,脸上露出笑容:“我只是想和爱德华兹先生说几句话而已。”
“如果你想说话,可以找我,我是他的代理律师。”艾德勒笑道。
“请问,爱德华兹先生如果拿回了属于家族的资产,他会维持原样还是进行改变呢?”
“无可奉告。”
“爱德华兹先生对于自己父亲的叛国罪行真的觉得无辜嘛?他难道希望在大法官庭打官司?”
“无可奉告。”
德雷克的眼角抖动,手中却在书写着什么:
对于近日这位爱德华兹先生或者说神父先生的一系列行为,很难不令人怀疑背后的真相。
尤其是他希望要回曾经家族的资产这件事情,完全违背了商业规则,是蛮横霸道的举动。
这位爱德华兹是否会和他那叛国者的父亲一样,是个悖逆疯狂之人?
他真的信仰圣主吗?
还是他为了挽回家族无可救药名声的一次拙劣尝试?
本报记者会持续探究,深挖背后的隐秘。
写完这些,德雷克记者扫了一眼艾德勒律师,后退了一步,远处却又是一辆马车停下。
来者身穿素白神袍,面容苍老温和,正是普西神父。
他是神学教授,就连女王都曾经听过他的布道,是一位地位崇高并且颇有盛名的人。
瞧见普西神父走下来,德雷克转了转眼珠子,象是闻到了肉味的老鼠。
他感知到了名为“存在”的味道。
这股味道非常隐秘,如果不是从那两份罪状书中写明了普西神父参与了霍斯福德教堂的纵火,德雷克记者不会察觉。
德雷克记者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起因,弄明白普西神父的动机,找出其中不为人知的“存在”。
他只有找出“存在”的证据,才能在主编同意后,发表文章,否则等同于污蔑一位神学教授的名声。
记者可以污蔑普通人和穷人,但面对地位崇高者,却不敢轻易尝试。
普西神父没有理会德雷克记者探究的目光,握着手杖缓步走到路德面前,面容平淡,微微昂首。
视线从路德身上扫过,他淡淡道:“圣主庇佑,你竟然还活着。”
马德兰神父忽的后退一步,低下头,走远了一些。
他没有忘记,普西神父是杀死他弟弟的凶手,在没有办法报仇之前,他必须隐藏心中的恨意。
路德克制的望着他,眼神平静:“圣主在上,在我履行承诺之前,当然会活着。”
马德兰神父看过路德书写的准则,自然知道他所说指的是什么。
他用看似温和实则卑劣的表情道:“我知道你在遵循准则,你是怎么写的,霍斯福德教堂是你的教堂,也是东区人民的教堂。”
他仿佛没有察觉的将本该隐秘的准则说出来,随后感叹道:“你的确很虔诚。”
“按理来说,霍斯福德教堂焚毁,你的准则无法遵循,你应该丧失信仰才对,但令我惊讶的是,你依然站在这里。”
他点了点头,虚伪道:“如果是十年前,我一定亲自教导你,为你完善更多的准则。”
远处的德雷克记者心中发冷。
霍斯福德教堂的焚烧还有这层含义?
普西神父指导了路德神父如何书写准则,他看见了本该属于个人的准则,利用这一点去对付路德神父?
准则是为了让道途与自我变得更加和谐自洽。
对于圣主道途来说,这也是遵循秩序的一部分。
是隐秘且极度重要的。
一旦遭到外人察觉,很可能会利用这一点,导致准则的违背。
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是内在自性和道途的同时崩溃。
譬如,“黑面具”的信徒暴露自身。
譬如,“馀烬”的信徒培育花草,熄灭火苗。
好卑鄙啊。
德雷克记者心中暗道。
将这些事情记录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一旦普西神父名誉出现了损坏,或者他犯了罪,或者他死了,德雷克记者一定立刻将这些事情抖落出去,进行批判性报道。
路德没有因为普西神父的话而动怒。
对于一个心目中的死人来说,生气没有意义。
他只是微微颔首,笑道:“霍斯福德教堂的大火是人为的,胆敢在教堂纵火,这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亵读之举,是违背圣主的教导。”
“如果纵火者尚有良知,他就应该跪在霍斯福德教堂面前,进行谶悔。”
普西神父笑了笑:“教堂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散播正确的福音,年轻的神父,如果你真的在做一件对的事情,圣主会庇护你,也会庇护你的教堂。”
“大火的焚毁,很难说不是圣主的应许和安排。”
“这么说来,我不该重建霍斯福德教堂?”
“没有任何意义,与其耗费精力去教导东区这些不知感恩的穷鬼,倒不如去往新世界,那里有更多的异端和愚昧众生。”普西神父道。
“你依然是那些老旧的结论,”路德根本不理会普西神父口中的荒谬:“这件事情你不应该和我说,而是去往大教堂。”
“你应该问问主教大人,为什么还能准许我重建霍斯福德教堂,为什么要划分教区便于我去管理东区。”
普西神父眼中的光彩渐渐阴沉下去。
“身为神学教授,你难道没有能力去影响大教堂吗?”
“还是说,三十年前你自己失败,所以不希望后来者成功?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神学修养就有些太低了。”
“这个教授的职位究竟是因为你的学识还是因为你太老了?”
“放肆!”普西神父大怒,眼中有金光流转。
路德毫无避让,高大挺拔的身躯比普西神父还要高出半个脑袋。
眉心处,像征圣主宠爱的“神赐剑”正在闪铄金色的十字光芒。
“你这是在违背圣主定下的秩序,不过是脆弱的伪善,”普西神父冷道:“穷人生来就是穷人,这辈子,下辈子都是穷人。”
“他们没有高贵的血脉,懒惰愚笨,过着卑贱肮脏的生活——”
普西神父没有任何压制自己声音的打算,环顾四周,看着残垣断壁中那一张张神情不同的面容。
其中有麻木的安妮,曾经醉酒的埃尔加先生,失去婶婶,依然没有丧失希望的约翰。
照顾着弟弟的南希,瘸腿的小威廉,身为清道夫的独眼盖奇
他们对于圣主的祈祷,卑微且简单。
有一顿晚餐,有稳定的工作和一张柔软的床。
他们只是希望活下去,又不是富人既要地位,又要金钱,还要健康的贪得无厌。
普西神父却根本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眼中的讥讽愈发浓郁,张开了嘴,声音既傲慢又平淡。
“他们这种人,根本没资格信仰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