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停了。
苏辰将那份兽皮名单纳入袖中，望向天际。
冰原之上，天衍宗的飞舟静静悬浮。
船头，月璃的身影宛如一尊冰雕。
她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过苏辰。
自那位观星老人出现后，苏辰身上某种纯粹的、掌控一切的东西，似乎被染上了一层她无法看透的暮色。
“老大！”
钱万贯搓着手凑了上来，满脸都是即将汇报惊天收益的亢奋与谄媚。
苏辰却只是摆了摆手，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全速回宗。
“是！”
钱万贯脸上的笑容僵住，一个字出口，便再不敢多言。
飞舟内的喧嚣，瞬间死寂。
灵光自飞舟尾部喷吐，舟身微震，化作一道长虹冲破云层，向着东方疾驰。
傅青崖盘膝闭目，眉心却紧锁不展。
月璃依旧立于苏辰身侧，一言不发，只是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
苏辰倚着船舷，俯瞰下方急速倒退的山河。
救一人，还是救苍生？
一个遥远又可笑的命题。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是活下去。
带着整个天衍宗，活下去。
至于名单上那个名字……
东玄道盟，副盟主，长生子。
苏辰的眼底，一片寒霜。
这些蛀虫，必须死。
飞舟穿行于万丈云海。
三日后。
一直闭目养神的苏辰，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同一瞬间，飞舟剧烈一沉，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哀鸣。
“怎么回事！”
钱万贯一个跟跄，险些栽倒。
舟身之外，翻涌的云海变得粘稠如胶，缠住了飞舟的去路。
一道道漆黑的符文锁链自云中探出，如群蛇乱舞，将整艘飞舟捆缚得密不透风。
禁空大阵。
“敌袭！”
傅青崖长身而起，剑鸣清越。
月璃已然横身挡在苏辰面前，彻骨的寒气四溢，甲板上凝结冰霜。
六道黑影，无声地穿透云层，落在甲板各处。
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衣，面覆法器，气息森然。
每一人，皆是金丹后期。
为首者，更是金丹大圆满。
他们的目光毫无感情，越过所有人，径直锁定了苏辰。
“窃道者。”
苏辰的声音很平静。
为首的黑衣人并未作答，只是抬起手。
他的掌心，托着一只古朴的黄铜小钟。
“当——”
他轻轻一敲。
没有声音。
苏辰的识海却陡然掀起万丈狂澜。
一道无形的音波，化作最歹毒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神识之海，疯狂搅动。
【承道墨砚】自主护主，垂下混沌气流。
即便如此，苏辰的脸色也褪尽血色，一缕鲜血自嘴角缓缓渗出。
断魂铃。
歹毒至极的神识法宝。
他们做足了功课，一出手，便废掉了他赖以翻盘的“绘图”能力。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面具下的眼神透出冷酷。
他再次挥手。
其馀五名死士，化作五道残影，从五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扑杀而至。
目标，苏辰！
他们甚至无视了傅青崖与月璃的剑，摆出了以命换命的架势。
致命的杀机，笼罩了整座甲板。
月璃的剑动了，寒气化作冰莲怒放。
傅青崖的剑光凝成青虹，直刺咽喉。
然而，那些死士不闪不避，宁可用肉身硬抗法剑，也要将手中的淬毒匕首，递向苏辰的心脏。
电光石火。
苏辰抬起了头。
断魂铃造成的剧痛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死寂的冰湖。
他抬起右手。
一个清脆的响指。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飞舟为中心，骤然扩散。
那五名扑杀而来的死士，身形一僵。
一股无法想象的恐怖重量，凭空降临。
仿佛整片青天都坍塌下来，狠狠砸在他们身上。
【重力陷阱】。
是苏辰改造这艘飞舟时，便早已刻下的杀招。
“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的骨裂声，连成一片。
五具金丹后期的强大肉身，被无可抗拒的力量压入甲板，骨骼、血肉、内脏被瞬间挤压、混合，成了一滩滩无法分辨人形的血泥。
血腥诡异。
甲板上，只剩为首那名手持断魂铃的金丹大圆满。
他的双腿已深陷甲板，膝盖弯曲，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面具崩裂，露出一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
他无法理解。
没有灵力波动。
没有阵法光芒。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苏辰缓步上前，每一步，都象踩在他的心脏上。
“你……”
黑衣人首领刚吐出一个字。
一道清冷的剑光，从他脖颈处一闪而过。
月璃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缓缓收剑入鞘。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苏辰的视线扫过那具无头尸体，又看了看那五滩血泥，眉头皱起。
“月璃，你的剑太快了。”
他轻声说道。
“下手也太重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
那里，还有一个被重力压得昏死过去，但尚有气息的死士。
他刻意留的活口。
钱万贯这才从骇然中回神，看着满地血污，胃里翻江倒海，却还是本能地凑到一具尸体旁摸索。
“老大，这帮穷鬼……”
钱万贯的手忽然一顿。
他从一滩血肉模糊的衣物残片中，捏出了一块坚硬的金属令牌。
令牌入手冰冷，上面铭刻着一团燃烧的火焰图腾。
苏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神火宗。
炎烈。
窃道者。
魔域。
一条冰冷的线，在他脑海中串联。
他走到那唯一幸存的活口面前，五指张开，复上对方的天灵盖。
冰冷的杀意自他眼底浮现。
该搜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