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静静地立在高空,笼罩着这场绝望的逃亡。
他一向有倾诉欲,此时自然也不应该例外。
“我没有想吃你,所以不用跑得这么辛苦啦~”童磨的声音如夜风般轻柔,却没有打动琴叶的心。
视线中奔跑的脚步并没有因他这句话停下,上弦之鬼歪了歪头,他缓步跟着,金扇轻点了下下巴。
“我不缺食物。”
“我们这段时间相处的不是很愉快吗?”
用他座位四周的鲜花逗伊之助,唱着狸猫之歌,往他的头上戴花,童磨的心情生出几分愉悦,嘴角也弯起一个温暖的笑。
整个人脸显得亲切温柔,让人忍不住亲近。
他一向认为沟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可以打开彼此的心,“我从未伤害过你,”
治好被家暴的伤,给予随意在教会走动的权利。
“我不是骗子,”童磨格外认真的强调,他可从未说过谎言,只是没有全盘托出,但是每个人都有秘密的吧。
月光将他修长的影子拉得有些变形,他脸上带着受伤的神情,仿佛她才是那个背信弃义的人。
“你应该收回那些话,”声音轻缓,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风声呜咽,带着话掠过她的耳。
琴叶的指尖陷入伊之助的襁保,她没有停下脚步,甚至加快,步伐透着一股坚定。
鬼看着,忽得叫了,“琴叶,”
音调微微高。
树叶呼啦啦的。
童磨声音很是平静,“你无法离开。”
是了,他们都能很清楚她不可能走出这座山。
即使跑出去她又能去哪里,回到家暴的丈夫身边,最后暴尸荒野吗?那该是多么可悲的人生。
琴叶纤弱的肩膀剧烈颤斗,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地,但到底是没有,瞬间的停滞后她疯狂的奔跑。
咚——咚——是她的心跳声、清淅有力同时快到极限。
她能感受到额头的汗意、身体的紧绷,呼吸越来越粗重、双腿越来越吃力,“对不起,妈妈又一次做了错的选择。”
误以为得到回应,童磨立马笑眯眯的附和出声,“我也觉得逃跑是错误的决定。你放心,我不会计较刚才你说的那些话。”
人是脆弱的生物,他应该大度而宽容,原谅今天晚上的一切。
“哎?”
都知道自己错了,为什么还在跑?
短暂的思考后,童磨意识到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刚刚只是他在自作多情,人家说的‘错误的选择’,是指当初来到极乐教。
真是一个过分的女人,上弦二在心中呢喃,悲伤的差点掉出眼泪,因此当即发出强烈的控诉,“你不觉得这些话十分无情吗?我很伤心。”
依旧没有的到回应,除了刚才那句话‘错误的选择’,她只有奔跑发出的声音,一往直前的奔跑,持续着无望的逃离。
好象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逃出去,真的很坚定,但是上天好象没有站在她的身边、甚至在捉弄她
“是悬崖呢,”童磨满是遗撼的开口,“有水流声,跳下去会成为鱼食哦。”
月光劈头浇下来,琴叶冲出树林,悬崖就在十步之外,河水在百米之下的黑暗里嘶鸣。
人类果然是不幸的。
他凝视着月光下的身影,视线一错不错,鉴于对方总是做出错误的决定,童磨认为自己有提醒的义务,“会死哦。 ”
琴叶抱着伊之助的骼膊微微发抖,她觉得溪流一会近一会远、耳边的声音也是如此,胸腔中的心已经跳到了极限,似乎在催促着她做出某种决定。
发抖的骼膊狠狠收紧,眩晕和耳鸣接踵而至。
琴叶突然回头,眼中的泪水在月光下闪铄。
她怀里的伊之助咯咯笑起来,大约是把这场逃命当成了一个好玩的游戏,小手抓住她因奔跑而散开的头发。
微弱的拉扯力度不知为何让她忆起:那个冬天她被丈夫拽着头发往墙上撞。
眼泪蓦地大颗大颗滴在伊之助的脸上。
“妈妈总是这么”
“轻易的”
“对不起伊之助妈妈真的很爱你”
婴儿划出一道弧线坠向悬崖。
“真伤脑,”童磨微怔,目光锁在崖边上,他举起折扇遮住半张脸,发出困惑的质问,“明明说了不会吃你。”
为什么还要把那孩子扔下去
童磨面无表情的扬起手中的折扇,挥出风刃将琴叶砍倒在地,他走到悬崖边、低头望去,正好看见伊之助被湍急的河水带走。
虹色的眸子忽然落下泪,“被母亲从这么高的悬崖丢下,怎么可能还能活着。”
“真是可怜,琴叶你这么努力,也就这样。”
“伊之助会被淹死。”
背后深可见骨的伤口疼的琴叶眼前发黑,她自己都很惊讶居然没有立刻死去,或许这个时候应该装死,但是她没有跳下去本身就是拖延伊之助逃走的时间。
“他会活下去,”闷哼一声后她忍着痛苦开口。
童磨望向地上一动不动的琴叶,瞳孔浮现出真实的惊讶,说不出话。
大量的出血几乎要将她的衣服染成血色,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难以想象刚才对他的话做出了回应。
“就算回去,也只会死,”童磨蹲下身,轻柔地将人抱到怀里,垂眸看着、语气带上几分自责,“我没想让你这么痛苦 。”
满手的血。
“抱歉啊马上就吃掉你”
哗啦。
一只游隼慌不择路从树林中飞出,刚童磨的头顶飞过,又从树林中追出一只猫头鹰冲向他们。
童磨抬起手要送烦人的猫头鹰去往极乐。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琴叶整个人猛地一用力向外滚去,却没想到正好在悬崖边,霎时身体坠向悬崖。
接连的意外让童磨错愕,眼睁睁的看着碧色的眼睛被河水淹没,清澈的溪水染出红。
“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
完全有能力把人拽回去,但是不知为何,在对上眼的那几秒他居然整个人就干巴巴的站着。
静静地看着琴叶噗通掉进冰冷的河水,被吞没。缄默好一会开口道:“真是可怜的人生”
金色折扇抵在童磨的下巴上,虹色瞳孔冷冰冰的注视着河面,被染红的那一块早已回归清澈,激流的河水将那对愚蠢可怜的母子完全吞噬。
“到死都是个笨丫头,”
河水吞没了她的身影,也带走了她最后的声音。
可或许九死亦有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