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站住——!!!”
汤姆的嘶吼几乎扯破喉咙,炸雷般滚过荒原!
前方,那匹宛如荒原钢腱的野母马,正甩著铁刺般的鬃毛,跑得不紧不慢,透著股睥睨眾生的悠閒。
它屁股后头,一头壮得跟马似的青骡子,泥鰍,正撒开四蹄,追得烟尘滚滚,眼珠子都恨不得粘人家尾巴尖上!
而更后面,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削身影,正玩儿命狂奔,两条腿倒腾得像要抽筋,活脱脱一副被命运按在地上摩擦的惨样。
这仨要是让动物学家瞅见,高低得整两句“生命奇蹟”、“原始本能”的酸词儿。
可汤姆要是听见了,肺管子都能气炸:“奇蹟?奇蹟个屁!老子全副家当都在那发情骡子背上掛著呢!不追?老子喝西北风等死啊!”
呼哧…呼哧…
就在汤姆感觉心臟要爆缸的当口,前头那狂奔的青影,猛地剎住了!
“哈!哈…哈…!”汤姆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扑街,赶紧拄著膝盖,腰弯得像只煮熟的虾米,肺叶拉风箱似的嘶鸣,“你…你个…挨千刀的…蠢…蠢…”
“昂啊——!”
泥鰍这货,压根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当放屁,野母马一个轻盈的跳跃,它那刚停下的蹄子就跟装了弹簧似的,“噌”地又躥了出去!
“你是个蠢!!!”汤姆眼前一黑,绝望的咆哮刚衝出嗓子眼。
下一秒,他抬起的、被汗水和怒火糊住的视线,猛地撞进一片汹涌澎湃的粼粼波光里!
水!
一条大河!
汤姆喉结疯狂滚动,乾裂的嘴唇哆嗦著,一股狂喜的洪流瞬间衝垮了所有疲惫和咒骂!
“泥鰍!你是最棒的!!!”他爆发出洪荒之力,饿虎扑食般扑向岸边正尥蹶子想衝进河里的蠢骡!
双手死死箍住骡脖子,汤姆几乎是吊在泥鰍身上,咬牙切齿地吼:“玩你大爷的水!先把老子的枪跟粮食卸下来!摔坏了老子今晚就吃骡肉火烧!”
手忙脚乱地解下马鞍和韁绳,连同掛在上面的粗布袋,里面是硬得像石头的乾粮和烤肉乾,还有长枪和铁锅。
一股脑扔在远离河岸的乾燥地上。
做完这一切,汤姆彻底脱力,大字型瘫倒在滚烫的沙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像条离水的鱼。
“滚吧!爱玩多久玩多久!淹死你个王八蛋最好!老子自己走回去!”他对著天空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眼皮都懒得抬了。
波光粼粼的河岸边,一幅荒诞又透著点“悲壮”的画面正在上演:
浑身泥浆,活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青骡子泥鰍,正围著那匹皮毛光亮,神態威严的野母马,小心翼翼地打著转儿。
母马一个冷淡的眼神扫过来,泥鰍立马怂得退开几步,低眉顺眼。
可等那高傲的脑袋一扭开,这货又贼兮兮地,蹄子轻抬轻放地凑近几步。
这“舔狗”的卑微姿態,简直被它演绎得入木三分!
汤姆用眼角余光瞥著这齣“跨物种苦情戏”,心里门儿清:没戏!
公骡子配野母马?还想下崽?老天爷早就把这扇门焊得死死的了!
泥鰍这场轰轰烈烈,跨越种族的单恋,结局早就註定,除了被甩得鼻青脸肿,它连根马毛都捞不著!
河岸边,汤姆浑身湿透,眼巴巴盯著篝火上那锅刚烧开、还在嘶嘶冒白气的沸水。
“想喝口凉白开都这么难…”他背靠著一棵歪脖子树,这鬼地方,连喝口水都成了奢侈!
他想起了移民队伍,想起了父母,艾尔莎,小约翰!
原来开始惦念他们了? 重新上路时,水袋倒是灌满了,沉甸甸地坠在腰间。
汤姆勒住泥鰍的韁绳,声音冷得掉冰渣:
“泥鰍,再这么跟著那匹野马往西南瞎跑,老子就真把你扔这儿餵狼!自己走!”
他心里门儿清:他们现在走的方向,和他要去西北的俄勒冈,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再这么耽搁下去,就真的和爹妈在这无尽的荒野里走散了!
更別提,这蠢骡子追著那匹野母马屁股后头,已经耗了好几天了!
就在汤姆咬著牙,准备给泥鰍下最后通牒的当口。
“唰啦啦…”
一阵极其轻微的草叶摩擦的异响,瞬间刺破荒野的寂静!
汤姆反应快如闪电!
他一个翻身滚落骡背,温彻斯特长枪已经“哗啦”一声上了膛,冰冷的枪口闪电般指向声音来源!
视野尽头,几个身影从灌木丛的阴影里无声地冒了出来。
野人?
古铜色的皮肤,脸上涂著暗红色的泥彩,背著粗糙的长弓,手里拎著寒光闪闪的长刀和沉重的战斧,印第安人!
汤姆手指紧扣在扳机上,枪口死死锁定对方,目光中全是镇定。
出乎意料的是,那匹一直对谁都爱答不理的野母马,看到这几个印第安人,只是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鼻,既没惊慌逃窜,也没表现出亲近。
就好像认识,但交情不深?
有意思!汤姆眯起了眼。
更让他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那匹野马居然调转马头,慢悠悠地踱开几步,明显是要和这群人拉开距离!
这是怎么回事?
而那几个印第安人的目光,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刀子,齐刷刷钉在了汤姆身上!
“嗖!”“嗖!”
两张粗糙但杀气腾腾的长弓瞬间拉满!
带著倒刺的箭鏃,在烈日下闪烁著致命的寒芒,直指汤姆的胸膛!
虽然知道印第安人被白人逼得够惨,可怎么一照面就要人命?
“咔嚓!”汤姆把枪栓猛地一拉,黑洞洞的枪口毫不示弱地抬起,直接瞄准了领头的弓箭手!
动作乾净利落,杀气凛然!
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反击,让那几个印第安战士瞬间炸毛!
拉弓的手指青筋暴起,眼看下一秒就要松弦!
千钧一髮之际!
那几个杀气腾腾的印第安战士浑身一僵,拉满的弓弦肉眼可见地鬆了下来,箭头也微微垂向地面。
仿佛有什么大人物光临,这让人很是好奇!
人群像被刀劈开的红杉般分开,一个身披陈旧鹿皮袍,脸上皱纹如同刀刻斧凿的老人,拄著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杖,缓缓走了出来。
与那些战士不同,他手上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