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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下去,玩弄至死。

就是因为这些,他才一边觉得命运弄人,一边又觉得畅快无比。

于是忍不住前去,观赏沈玦的落魄样子。

他以为自己见到了,就能过了心里那道坎,从此与沈玦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纠葛。

可他错了。

这坎他过不去。

挣扎纠结良久,他还是把人带回来。

可带回来之后呢?

不等殷木槿想明白,他的袖子就被人拉了下,然后是十六快惊慌的声音:主子

殷木槿应声回头。

刚还逞着口舌之快,非说他俩有旧情的人,此刻像是终于散尽了精气,脸色灰白,双眼紧闭,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一瞬间,殷木槿眼前翻涌出无数画面,他仿佛被抛回那段最无能为力的时光里。

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把人抱在怀里,大步朝卧房走去。

十六就算再迟钝,也看出这倒下的人与自家主子的关系不简单,他踩着殷木槿的后脚跟进屋,战战兢兢地问:他这样,不会是被我踹出来的吧?

殷木槿没答他,只是已经冷静下来。

沈玦嘴里还塞着布团,他往外抽,带出一串暗红的血,血越流越红,流过沈玦惨白的下巴,没进衣襟。

沈玦已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呼吸十分微弱,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扔了湿哒哒的布团,殷木槿扯开沈玦胸前的衣服。

淤紫的胸膛乍然显露,在昏黄的火光下格外渗人,更甚者,那胸膛之上,还叠着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的血痕。

似乎是鞭伤。

有的已经结出暗紫色的痂,有的还红肿着,血肉外翻,还有几处正往外渗着血珠。

大夫还没到?殷木槿听到自己问。

赵大夫住得远,算算时间,最快也得再等一刻钟。

回话的是个女人,此时刚走到门前,她远远看了眼床上人的伤势,就吩咐下人去打热水,以及去拿常备的药。

他掏出携带的人参片,捧到殷木槿面前请示:主子,要用吗?

殷木槿沉默了片刻,道:用吧。

殷九掰开沈玦的嘴,把人参片塞进去,好歹是把他临终的一口气,艰难地吊到了赵书赶到。

赵书身量本就不高,又年过花甲,微躬着腰,看着着实小。

殷木槿站起身,把位置让给颤颤巍巍的小老头。

赵书仔细把过脉,深皱着眉头起身,求助地看向殷木槿:公子,可否帮老夫一把,老夫让想看看这位公子的脑后。

殷木槿点头,上前帮忙,可刚一上手,就在稠密的发丝中触到一片黏腻。

又是血。

殷木槿已经见怪不怪,重逢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他就已经习惯了这种触感。

赵书花白的脑袋探过来,眯着眼睛仔细查看,道:像是旧伤,不知怎的又给撕裂了。

殷木槿想起他在酒楼看到的剪影,道:他被人薅着头发,拖拽过一段距离。

那或许就是了。赵书朝殷木槿示意可以了,脑袋退了出去。

殷木槿把沾了血的枕头抽走,将沈玦的脑袋侧了侧,轻轻放下去。

殷九端过热水过来让他洗手,他推开了。

赵书翻出银针,扎了沈玦几个穴位,暂时把血止住。

又从药箱里翻出外用的药交给殷九,找了点着蜡烛的地方边写药方边交代。

这位公子身上的旧伤很多,都未曾处理过,新伤也格外严重,好在只是看着渗人,不足以致命,止了血后慢慢将养就行,只是这脑后的伤,怕是

他似乎失忆了。殷木槿接上赵书的话。

赵书点点头,说:后脑伤得那样重,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至于失忆,也只能等伤好后再看,老夫也不敢断言他能不能想起来,什么时候想起来。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最快也得两三天之后了,这段时间,可能会反复高烧,最好能有个人守着。

赵书将方子交给十六,十六攥着跑出去。

见没事了,赵书背起药箱要告辞,却被殷木槿叫住:劳烦您在这歇上一夜。

赵书只好放下药箱,道了声好,听公子的。

府中的下人里里外外一通忙碌,终于把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沈玦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好歹平稳了许多。

殷九敲了敲门,走进书房。

殷木槿自赵书答应留下后就来了此处,书房里的书都是殷诚山为附庸风雅所放,没什么可看的。

他索性就磨了墨练字,只是半个时辰过去,字却没练几个。

殷九恭恭敬敬行了礼,汇报情况:那位公子的情况已经基本稳住了,赵大夫去侧房休息了,应该不会有问题主子,可要安排人将那位公子移到客房去?

不必,殷木槿看着自己明显水平倒退的字,说,等他醒了再说。

好,殷九应下,却踌躇着没有退下,沉默良久,还是问,主子,十六他今日的表现可还行?

练字本为静心,殷木槿却越写越烦躁,他扔了笔,往书房外走去。

今日是个晴天,月光却莫名的惨白,殷木槿路过前堂,站定。

尚可,他说,看向殷九,人是你带回来的,你该教一教他,多做事、少说话的道理。

属下明白,殷九垂首,他性子自小跳脱,又是第一次独自跟着您做事,不周到的,请主子海涵。

殷木槿没应,只摆手让殷九退下。

院中只剩他一个人。

早秋的夜晚已有凉意,又有蟋蟀作乱,吱吱呀呀的,格外烦人。

殷木槿守了会儿月亮,垂首,目光在他抱人时遗落的碎瓷片上停留。

片刻后,躬身捡了起来。

第4章 没有比这更好的死法了

宅子里的下人手脚还算麻利,很快将客房收拾出来。

殷木槿躺在床上,听窗外风声渐大,直到遥遥传来打更人的敲梆子声,才知子时已至。

奈何依旧毫无睡意。

他阖眼,试图强迫自己入睡,却不料意识被如泣的风声拉着下坠,坠到他与沈玦最初相见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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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十年前了吧,他那时具体十三岁还是十四岁?

记不大清了。

唯独没忘的是他打小无父无母,被村子里的几家人轮流养着,吃百家饭,才勉强活下来。

后来天降大灾,两年多不见雨水,庄稼旱死,颗粒无收。

饿死了好多人,活下来的也跑走另寻出路了。

村子变成了埋尸地。

他也只能离开。

可他又能去哪呢,没有目的地,走到哪乞讨到哪。

可惜灾年连乞讨都格外难,哪天街头多具尸体也没人觉得奇怪,见着了或许还会高兴,割下肉来还能尝尝荤腥、充充饥。

而那天

他已经好久没吃上东西了,空无一物的肚子里面好像有火在烧,快要把他的肚皮烧穿。

他走了好长的路,求了好久的人,终于有人不耐烦,往他脚边扔了半个窝窝头。

他欣喜若狂地捡起来,拍了拍,窝窝头很干,浮土一拍就掉。

他珍惜地咬一口,忍不住又咬一口,剩下的放进前襟。

虽然很想立刻吃完,但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他未来几天里,唯一的口粮。

分开吃,能撑到再次被施舍的可能性就大一点。

终于捱到天黑,他拖着快要断掉的双腿,回到唯一能遮风的破庙里。

他缩在角落,远远地看着一帮比他年纪稍大些的乞丐围成一团,讨论着什么。

讨饭的也有自己的势力派别,这个破庙是他们的地盘,只要他们想,随时都能把他赶走。

他尽力把自己蜷得更小,希望小到那些人不会注意到他。

外面太冷了,风一个劲地往骨头缝里钻,若是被赶出去,他肯定会被冻死。

他还不想死。

已经是深夜,身下的干草怎么也暖不温,总是像冰块一样冻人。

他抱着双臂,一半脸埋进双膝,露在外的眼望向不远处。

那些乞丐围坐成一个圈,圈里有火苗跳动,火光是暖黄色,比夏天的太阳还要耀眼。

一定很暖和。

他羡慕极了,忍不住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吞了口唾沫。

突然,不知是不是被他的目光打扰,那群正说着话的人突然停下,齐刷刷看向他。

寒意瞬间蹿到头顶,不待弄清楚怎么回事,求生的意识已经迫使他迅速爬起来,往外跑去。

可还是太慢了。

冲上来的人把他掼到地上,欺身上来扒他的衣服。

他穿的是短了一大截的破棉衣,不算保暖,可也多亏有这衣裳,他才活到现在,要是被抢走,他今夜一定会被冻死的。

他蜷缩起来,死死攥着前襟。

那群人扯了两下没成功,当即恼了,转为拽他的衣领,掰他的手臂,踹他的腿。

身体好疼,他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

突然,后脑被人踢了一脚,用的力道像要把他的头楔进地里,后脑传来尖锐刺痛。

啊!

他没忍住痛呼出声,眼前泛起黑影,手脚的力气迅速褪去。

他好像不会动了。

只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像破布一样,被他们撕扯着,摊开。

半个窝窝头掉出来,滚进干草堆。

诶!还有个窝窝头!有人发现了,兴奋地吱哇。

几个人又开始一窝蜂地去捡窝窝头。

窝窝头三个字短暂地召回他涣散的意识,他不顾一切地往窝窝头的方向爬,手被人踩住,他就用牙去咬妨碍他的脚脖子,撕了一块肉下来,那人终于叫喊着挪脚。

撕心裂肺的哭喊让人短暂一愣,他趁着机会,满是血的手抓住窝窝头,不顾一切地往嘴里掖。

窝窝头石头一样硬,他嚼不动,也没空嚼,直接整块整块地往喉咙里送。

那些人反应过来,扯着头发提起他的头,撕他的嘴,翻被他塞进去的窝窝头。

他怎么可能让这群人如意,硬是一股脑把窝窝头全推进喉咙。

细小的喉管被撑出血,气管也被堵死,他开始喘不过气,胸口在抗议,剧烈的痉挛着。

他的脸色迅速涨红,继而发紫。

死气逼近,他竟然诡异地放松下来。

想到自己不是冻死或者饿死,而是将被一块窝窝头噎死。

他就十分满足。

没有比这更好的死法了。

见窝窝头都被他吃了,那群人开始发疯,踢他踹他,看架势是要把他弄死,然后撕下肉来烤着吃。

自己的肉要是有毒就好了,那样还能让这群人陪他一起死。

他这样幻想着,意识渐渐昏沉。

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要死了时,四周突然一静,他勉力睁眼,见这庙破烂的门头处,出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他的视野已经变得模糊,看不清那人的具体面容。

可无端的,心底涌起更深的恐惧,那恐惧来得迅猛,直直扼住他的心脏。

老大,要上吗?看他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上饭了!他听见有人问。

上啊,乞丐头头说,翻出来,我们平分!

一群人恶狼一样扑上去,他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

他想够自己的衣裳,可身体像是散架了,动一下就痛得撕心裂肺。

好在这一挣扎,他突然呛咳起来,塞得满嘴的干粮被呕出来,呼吸终于顺畅了点。

眼前蒙上一层水雾,看东西更加不真切。

倒是能分辨出哪些是乞丐,哪个是浑身是血的人。

他看到乞丐们以多对一,却完全占不了上风,在又一次摔得七零八落后,终于连狠话都不敢留,互相搀扶着跑了。

热闹的破庙瞬间安静下来,呼啸的风声犹为刺耳。

他没有东西可以御寒,即使拼了命地忍耐,身体还是止不住战栗,牙齿打着架,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那人似乎才发现这庙中还有一个人,眼珠子动了动,木然又空洞地看过来。

然后一步一步,拖着血痕,走向他。

这人的气息完全碾压那群乞丐,带着逼近死亡的味道,像是杀了很多人,才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

他想逃想躲,身体却动弹不得。

随着那人投下的阴影一寸寸将自己覆盖,他的心跳快到极点。

扑通扑通,砸得胸腔泛疼,疼到额头开始渗冷汗。

要是刚刚他没呛出来,已经被噎死了就好了。

眼前的阴影越来越深,他绝望地闭上眼。

等待死亡的过程异常煎熬,他不清楚自己熬了多久,一息还是一刻钟,预想中的剧痛始终没有降临。

感官该在疼痛中变得模糊,可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格外强烈的视线落在他的头顶,似乎将他整个人都看透。

睁开眼

他听到那个人命令。

很意外,这声音里没有凶恶也没有残忍,清脆中带着点哑,明显是小孩子的声音。

他胆颤地睁开眼,发现这人正垂头看他,身量似乎比他还要矮上一截。

他也终于看清这人的面容,的确是个小孩,眉眼是脏血污秽挡不住的稚嫩,脸庞清瘦异常,嘴唇却肉嘟嘟的,可惜颜色青白,没有丝毫血色。

一个看着年龄比他还小的小孩,身上怎么带着那么重的杀伐气。

他想不通,表情也变得呆愣。

这反应引得那小孩不满,眉头都皱了起来,小孩又盯了他一会儿,低头从腰间翻出一个碎花布袋,手伸进去,再出来时,掌心多了两块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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