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里知途
破镜重圆、边做边爱、救赎、he、主攻
简介:
七年前,两人还是要好的竹马时,殷木槿被沈玦一件刺进心口。
沈玦要往上爬,要权势富贵,就把他当垫脚石。
七年后,殷木槿再次次听到沈玦这个名字,是这人家破人亡、被贱卖青楼的消息。
拿他的命做垫脚石,一心只想往上爬的人,竟然跌得这么惨。
他迈进青楼,要一睹沈玦悔恨悲惨的模样。
沈玦的确很惨,衣不蔽体,被人调笑、泼酒。
又被人推攘倒地,爬不起来了。
沈玦单薄的脊背颤抖着,艰难抬起头,看到他,竟然朝他笑。
笑得卑微、讨好。
他们说,沈玦逃命的时候伤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忆没了,廉耻也一并丢了,所以辗转恩客膝头,想找个好相处的,只求一夜折磨过后,留一条贱命在。
很显然,沈玦选中了他。
为什么就选中他了呢?
为什么偏偏就全都忘了呢?
殷木槿不甘。
他要沈玦记起来,要足够清醒,要一一细数他们之间的恩仇债。
痛苦煎熬的,不该只有他自己。
第1章 你认得我吗?
殷木槿刚迈进缚春楼,就被掺着脂粉酒气的味道扑了满脸。
紧接着,就是毫无收敛的,赤裸的寻欢声钻进耳朵。
他停下脚步,回忆白日得到的信息是否有误----沈玦,真的被扔到了这种地方吗?
下一瞬,所有怀疑一并消散。
他看到沈玦了。
在一群或坐或立的男人中间,跌坐着个身披红纱的人,实在惹眼。
纵使多年未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沈玦,七年前把剑捅进他心口的人。
他以为所经受的痛苦已经被时间冲淡,可只这一眼,那让他四肢痉挛的刺痛又挤回心口,几乎让他的喉咙重新涌出血来。
好在只是幻觉,再痛也不会让他再跌入血泊,重新死一回。
若真要比,还是现在的沈玦更痛苦一点。
殷木槿晃了下手腕,将无形的痉挛拂去,目光落回人群之中。
沈玦不知拂了谁的意,后脑的头发被人一把扯住下压,纤细的脖颈后仰拉长,喉结无助地颤动,似乎下一刻就要碎掉。
有人提着酒壶悬在半空,高高的往沈玦脸上浇,水液四溅,明晃晃的欺辱。
沈玦偏头想躲,却被人一边拽着头发,一边钳住下巴掰正。
啊呃!
喉咙刚挤出一声极短的痛呼,就被酒液倒灌,化成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呜咽。
咳,咳咳----
毫无意外的呛咳跳出来,沈玦终于被丢开,他应该是撑不住了,跪伏在地,颤抖着脊背,像要把心肺咳出来。
才喝几口,真没意思!扯拽沈玦头发的男人踹了沈玦后背一脚,无趣地坐回酒桌。
殷木槿这才看清这个男人,一身华服,肥头大耳,眼底乌青,脸面却好像能刮下油来,这才动了这几下,就开始呼哧带喘。
咳声渐小,沈玦蜷了蜷手指,似乎想爬起来,身子颤颤巍巍撑到一半,又脱力般跌下去。
黑发铺散开来,盖住瘦削的脊背。
似乎是彻底没力气了,那具身体许久未动。
殷木槿远远看着,心底泛起掺着疼的快感。
不知沈玦七年前同他决裂,一心只想飞黄腾达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可曾想过会摔得这样惨,惨到人人都能耻笑、踹上一脚。
殷木槿后退一步,他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他无意找沈玦索命。
若按一命还一命的说法,他们的恩怨在七年前已经结清。
可惜有情与恨掺着,如何能算得清楚。
算不明白只得丢下,所以来这一趟,他只想目睹沈玦的下场,沈玦是生死从命也好,悔恨痛苦更好,都与他无关。
毕竟,他对沈玦而言,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此行,是为七年前那场暴雨收个尾。
殷木槿转身,起步离开。
不料却被人挽住手臂,是位中年妇人,妇人仰脸看着他,眼尾笑出深深的褶子,调笑他道:公子在此处站了许久,连口酒都没喝上就要走,可是没找到可心的人儿?莫急莫急,公子稍坐,我唤女儿们来,供您慢慢挑。
殷木槿想要推拒,余光却见地上的脑袋动了动,抬眼看了过来。
纷乱的发丝遮了大半眉眼,殷木槿一时间没分辨出沈玦的神情。
他踌躇了一瞬,只这一瞬,便被女人按在了凳子上。
老鸨明显没料到他这么好留,卯好了的劲儿还没使上,人就坐下了。
她捂嘴一笑,料定这人色心未泯。
刚扬起帕子,准备喊人伺候,就见此人的目光已经粘到了沈玦身上,她扫了一眼确定此人衣装不凡,眼珠滴溜一转,就有了主意。
她离开殷木槿,挤进人群,蹲在沈玦旁边,手指扣着沈玦的下巴,迫使沈玦仰头面对诸人。
想必各位都知道,沈姓一家通敌卖国,证据凿凿,半月之前,陛下下令,沈姓三族之内皆斩首示众,除外六族,男子流放,女子为妓。
老鸨像是犹为好心,替沈玦理了理额前散乱的发丝,露出昳丽精致的眉眼。
等沈玦整张脸袒露在众人露骨的视线之下,她才继续话家常似的往下说。
其中,前丞相沈昧安之子沈玦,陛下怜惜他常伴圣前,心思纯善,特许免除他死刑,发配缚春楼。
今儿是沈公子来咱缚春楼的第一天,良宵苦短,诸位要是想同沈公子共度良夜,怕是得先角逐一番,毕竟人只有一个,得价高者得。
朗声说完,确定在场的人都听见后,她又俯身贴近沈玦的耳朵,看似耳语,事实上却没怎么减低声音。
沈公子呀,好心提醒你一句,你之前呢,树敌无数,如今落魄了,就不能怪人家落井下石,今儿来的人,怕是多半都带着恨意,你若是不幸被他们买去,今夜怕是不太好过,所以啊,该如何做,你自个儿可得掂量清楚。
说罢,老鸨撒手离开。
殷木槿这才看清沈玦的脸,瘦削非常,却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不知是呛咳时憋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自从老鸨说完那句话,沈玦就陷入迷茫中,一双眼睛无助地瞪大,眼神恐惧又警惕,幼兽般逡巡着。
那可不,同桌的另一人接话,半个月前还天子的宠臣呢,今儿就沦落到这儿了,说句实在的,上面那位若真想开恩,就不会把人扔来缚春楼,想必就是玩腻了,丢到这儿,好让一群人替他把人折磨死,他好担个宽容大方的名声。
伴君如伴虎啊,说不定那位就坐在哪儿,看沈玦怎么被玩死的呢。
讨论一声接过一声,殷木槿听到耳朵里,却只抓住了失忆二字。
失忆吗?
似乎要佐证他的疑惑,沈玦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满盛着恐惧谨慎的瞳仁看到他的一瞬染上了一点亮光,仿若看到了救命稻草,沈玦又动了动手臂,尝试着撑起身子。
殷木槿皱了皱眉,沈玦不可能认不出他,看到他也不该是这般神情。
难道真的失忆了?
他想辨别是否是伪装,毕竟沈玦最擅长演戏。
可沈玦终于蓄起力气,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步一步,扶着桌子艰难地朝他走来。
他一时满心烦躁,没有头绪,找不到破绽,却也不敢尽信。
于正常人不过五六步的距离,沈玦走了很久,眉头深皱着,似乎脚下就是刀刃,每走一步都得忍受极大的痛苦。
终于临近。
殷木槿放在膝头的手开始发紧,不及他抬头,沈玦就彻底脱力,跌坐在地,膝盖撞向地面发出闷响,额头磕在他的膝头。
殷木槿好像闻到了血腥味,被脂粉酒气掩盖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手背被灼热的呼吸烘得发麻,他要抽开,却不知沈玦哪来的力气,紧紧抓住了他。
松手。他听见自己说。
他没料到,两人重逢,会以这两个字开场。
沈玦却摇头,滚烫的额头烧着他,艰难地喃喃:不,不要你行行好,我还不想死你,买我好不好?
沈玦仰头,眼睛里满是希冀和乞求。
沈玦竟然选中了他。
这个认知让殷木槿忍不住发笑。
沈玦怎么会生出他是个好人的错觉,是他眼里的讥讽不够明显,还是又不自觉流露出了心疼的神情?
明明要算的话,他才是最该寻仇的一个。
殷木槿垂眼,声音冷漠:你认得我吗?
沈玦茫然地摇头,摇完头又怕他不答应,努力往殷木槿的膝头靠了靠,嘴角僵硬地扯了两下,摆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他眼睛弯起来,像映着明月的潭水,看得人发醉。
沈玦笑的时候一边嘴角会有两个浅浅的小窝。
殷木槿以前总觉得,沈玦嘴角的小窝里肯定藏着他最爱吃的蜜饯,不然为什么什么每次沈玦一笑,他就觉得甜,也跟着笑。
可现在,他若是也笑,怕是会涌出一口老血来。
他从听到有关沈玦消息的时候,就猜到了沈玦的下场,他只是来看一看,或者说是见证,没想过要插手。
早就形同陌路了,中间又横亘着一条命,哪怕要插手,也该是向沈玦索命。
殷木槿不语,尝试挣动手腕。
他还没将手腕抽出,沈玦就先一步被扯着头发拽离了他,殷木槿抬眼,对上老鸨促狭的笑意。
抱歉这位公子,刚张公子叫价,六百二十两,暂时最高,您要加吗?老鸨颇为耐心的询问。
老鸨口中的张公子正是之前扯拽沈玦头发的肥头大耳,现在他站过来,反手轻佻地拍着沈玦的脸。
数道视线落到身上,殷木槿闭了闭眼,看向沈玦。
记忆中明媚招摇的眉眼形状未变,只是如今多了些水意,眼底铺着青黑,望向他时,没了从前的轻巧欢快,只剩下卑微的乞求。
心脏猝然跳得更重,殷木槿张了张嘴,喉咙将要发出声音时,眼前景象一变。
电闪雷鸣,眉眼猩红,这双眼看向他时没有感情也没有迟疑,连同心口的刺痛一起,将他推进无尽的黑暗。
那是他死前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殷木槿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老鸨挑眉,耐心散尽,扬声道:张公子出价最高,定局已成,诸位吃好喝好,各自尽欢吧。
那位张公子扯着沈玦要上楼,沈玦抗拒着不肯动,被踢了后腰也只是闷哼一声,倔强地低着头,像是被拔了爪牙依旧逞凶的猫。
张公子绕着沈玦转了一圈,气到发笑:这时候骨气又上来了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他招呼一声,立刻有数位小厮赶来,不由分说地绑了沈玦的手脚,往楼上抬去。
殷木槿盯着沈玦身影消失的那一角,手心攥紧,胸口说不出的发闷。
一条甩来的帕子打断他的视线,老鸨插话进来:别看了,看了也得不到。
殷木槿不说话,将眸子垂下。
老鸨看他来了又走,好不容易留下却不叫价,觉得奇怪,便自顾自多说了句。
听说那位张公子啊,同沈玦的梁子结得可大了,眼下寻着机会,肯定把人往死里整,公子你要是想发发善心,就明儿一早过来,把沈玦尸体敛了去,好生埋了。
第2章 我只对你笑了
殷十六在冷脸打掉第十三个挥来的带着香风的帕子后,终于受不了了。
他甩甩被淫词浪语冲撞得快要炸掉的脑袋,焦急地来回踱步,再一次看向大敞着的缚春楼大门。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醉生梦死的痴傻样。
正前面有个左揽右抱的老男人,穿得华贵非常,却挺着个大肚子,又短又粗的脖子上安了个比猪还丑的脑袋。
十六看着看着,这臭老男人突然变成了自家主子的模样,平时冷得能冻出冰渣子的脸此刻猥琐地笑着,还噘着嘴要亲人。
十六吓得猛打哆嗦。
他赶紧眨眨眼,瞪大眼重新瞅,还好还好,老男人还是那个老男人。
是自己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又胡思乱想许多,以至于出现幻觉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主子今天太奇怪了。
自家主子明明是个冷淡性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把生意放在最前面,可今天,一到这京城,他生意不谈也就罢了,还二话不说就往春楼里钻。
还一进去就不出来了。
要他说,自家主子极有可能被脏东西给夺舍了。
越琢磨越有道理,十六点点头,接受了自己的假设。
站在一旁被他拒绝了三次的女人见他时而皱眉,时而点头,以为是想通了要去楼里玩一玩,便亲昵地哄他:瞧你这憧憬的样子,怕什么,和我一起进去嘛。
说着,十分自来熟地要挽十六的臂膀。
可她还没碰到,十六就被火燎了似的跳得三尺高:你干什么干什么?姐姐,我还没满十三岁!你真的下得去手吗?
女人听了一愣,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一遍,翻了个大白眼:去,这么小的年纪长这么老,早说啊,浪费老娘感情!
十六一听要炸,刚要怼回去,就见缚春楼里走出个英俊倜傥的男人。
不是他主子又是谁?
他顿时顾不上计较老不老了,屁颠地往殷木槿身边凑。
主子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今天等不到你了,十六咋咋呼呼,快走快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