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刘江甚至没有刻意去等中午十二点。
他按部就班地和刘新俊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中午在食堂吃了饭,甚至还跑的学校宿舍‘霸占’了个床位午睡了半个小时,仿佛那个足以改变他命运的推荐位,根本不存在一样。
直到下午两点多,他才象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溜达到学校附近那家熟悉的网吧,开了台机子。
他不紧不慢地登录tt,看到编辑【蜜柑】的头象在闪动,也只是先回了个“在忙,稍等”的表情,然后才顺手点开了【启航中文网】的作家后台。
然后,即便是他,在看到后台那一排数据时,也微微地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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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彻底炸了。
一个接近三点五比一的收点比。
这意味着,平均每三个半点进来看书的读者,就有一个选择了收藏,并追读下去。
这是一个极其恐怖的转化率,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大神都眼红的数据。
他点开书评区,这里比数据区还要热闹,已经盖起了几百层高楼,充满了2015年那个时代特有的网络气息。
“火钳刘明!此书必火,不火我直播吃键盘!作者大大快爆更啊!”
“神作预定!这开篇的节奏感和爽点,起码是十年老白的水准,不象新人,鉴定完毕。坐等后续。”
“呵呵,新书这个数据?后台买了吧?现在的新人作者真会玩儿。”
“楼上的傻逼,自己看不懂别乱叫,这书的质量配得上这个数据!”
看着这些充满了时代气息的、褒贬不一的评论,刘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有争议,才说明有热度。
就在这时,他的tt头像开始疯狂闪动。是编辑蜜柑。
蜜柑:【大神!数据爆了!你看到了吗!爆了啊啊啊!】
蜜柑:【(截图)你看这个追读数据!太恐怖了!我们主编说,他从业五年来,没见过这么猛的新人!】
刘江慢悠悠地回复。
归途:【刚看到。数据还行。】
计算机那头的蜜柑,看到这四个字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蜜柑:【大神你太谦虚了!我跟你说,我们主编已经拍板了!下下周,就给你上【三江阁】!你创造了我们网站新人最快上三江的记录!】
刘江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回复依旧平静。
归途:【好。谢谢。】
他关掉对话框,没有再去看那些飞速增长的数据,而是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作家后台里,一个他上辈子从未认真关注过的分区——【作品收益】。
页面跳转,一行醒目的、加粗的红色字体,映入他的眼帘。
【您的作品《重生之最强都市修仙》收到读者【专杀脑白金】的打赏:100,000启航币(盟主)】
十万启航币。
按照网站五五分成的规定,扣除手续费,到他手里,正好是5000块钱。
刘江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他上辈子写了百万字,总收入不到几千块。
他缓缓靠在椅背上,看着网吧里烟雾缭绕的天花板,忽然笑了,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酸楚的笑。
原来,被人用真金白银相信是这种感觉。
真他妈的好。
他关掉后台,在网吧那张油腻的椅子上又坐了很久。
窗外,天色渐晚。
他本该回到学校,回到图书馆,继续他那份通往北大的“地狱复习计划”。
但不知为何,此刻,他心里那股因为重生而一直被压抑着的、对过去的思念,如同疯长的野草,再也无法抑制。
他突然,很想家。
不是县城里那个空荡荡的、为了读书而存在的房子。
而是那个,在几十公里外,四面都是大山,真正意义上的“老家”。
他想起了外婆。
那个把他“请”回乡下,临走时三步一回头的老人。
他起身下机,没有丝毫尤豫。
……
下午五点半,学校刚下课。
夕阳的馀晖,把教程楼的影子拉得很长。
刘江提着一个油纸包,站在了政教处办公室的门口。
他没有敲门。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能看到张海霞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正捏着眉心。
桌上,还放着一个已经冷掉的、只啃了一半的馒头。
他知道,她有低血糖的毛病。
刘江这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张海霞抬起头,看到是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语气依旧严厉:“刘江?你又有什么事?”
刘江走了进去,将手里的油纸包放在她桌上,一股浓郁的麻辣鲜香瞬间飘散开来。
“张主任,我刚从家里过来,顺路给您带了点我们县里王记的特产,您尝尝。”
张海霞的目光落在那个油纸包上,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板起脸:“无事献殷勤。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没闯祸,”刘江的语气很诚恳,也很直接,“主任,我想请今晚和明天一天的假,回趟乡下老家,把我外婆接到县城来住。”
张海霞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最终,她只是挥了挥手,象是要赶走一只苍蝇,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知道了。假我准了,周日晚上必须返校。”
“谢谢主任。”刘江笑着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张海霞看着桌上那包还冒着热气的兔丁,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打开了油纸的一角。
……
晚上六点半,汽车西站。
最后一班开往【梅乡】的班车,正停在角落里。
那是一台“叙利亚战神”版的破车,车身锈迹斑斑,车灯只亮着一只,象个独眼的钢铁巨兽。
刘江提着两瓶“小角楼”白酒跳上车,笑着把其中一瓶递了过去:“大爸。”
驾驶位上,一个戴着顶半旧贝雷帽的矮胖身影探出头来,正是他的大爸刘建军。
那张常年被山风吹得红扑扑的圆脸上,在看到刘江手里的酒时,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笑意,嘴上却还在埋怨:“你个龟儿子,还晓得回来?找个位置坐好!马上走了!”
刘江付了7块钱的学生票,在车厢中段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厢内,一股混杂着旱烟的辛辣、汗水的酸腐、以及某种家禽粪便的腥臊气味,象是这个小世界的结界,将车厢内外隔绝开来。
刘建军关上那扇需要用手猛力拉拽才能合拢的车门,拧动钥匙。
那台老旧的发动机,发出一阵如同老牛喘息般、不堪重负的轰鸣声,整个车身都跟着剧烈地颤斗起来。
而就在这轰鸣声中,车站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略带急切的女孩声音,穿透了喧嚣——
“等一哈嘛!刘叔叔,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