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大殿,创建在山阴绝地,终年不见阳光。
整座大殿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巨石砌成,没有任何多馀的装饰,
走进其中,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让人感觉连骨头缝里,都在丝丝地冒着寒气。
林诚被带到大殿中央,两名黑衣弟子便退到两侧,如雕像般侍立。
大殿上首,端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长袍,面容如同刀削斧凿,线条刚硬。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却象一柄已然出鞘的绝世凶剑,锋芒毕露,杀气冲霄,
令人根本不敢直视!
他,就是万法归一宗的执法堂首座。
赵拓。
“弟子林诚,见过首座。”
林诚微微躬身行礼。
一边行礼,一边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共情心眼】。
下一秒。
他险些失态地惊呼出声!
好家伙!
在林诚的视野里,这位赵首座的身上,正熊熊燃烧着地狱般的黑色火焰!
那火焰并非实体,却比世间任何火焰都更加恐怖!
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令人心胆俱裂,凝如实质的“杀戮与毁灭欲望”!
仿佛这位首座的内心深处,住着一头渴望毁灭一切的洪荒凶兽!
但更让林诚心惊的,是缠绕在赵拓身上的另一种东西,
一条条,血红色的锁链!
那锁链从火焰中伸出,每一节链环都凝聚着浓稠到化不开的“痛苦”与“愧疚”情绪,
死死地勒进了他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情绪体之中!
黑色火焰越是燃烧得旺盛,血色锁链就勒得越紧!
两者,形成了一种互相折磨的平衡!
林诚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精准的诊断名词。
“重度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伴随极其严重的‘本我’与‘超我’人格冲突!”
他迅速在内心解读:
“‘本我’,也就是他的原始本能,想杀光一切来宣泄痛苦。”
“而‘超我’,也就是他的道德和良知,正用极致的愧疚感死死地禁锢着他。”
“这个人……活得比谁都累,比谁都痛苦。”
“林诚。”
赵拓开口了。
声音如同寒冰,直接在大殿中激起阵阵回响。
“你在问心路中,为何能无视心魔?”
林诚抬起头,迎着那冰冷的目光,坦然回答:
“回首座,弟子并非无视心魔。”
“只是看待心魔的角度,与旁人不同。”
“哦?”
赵拓的眉毛微微一挑,尤如利剑出鞘,
“有何不同?”
林诚深吸一口气,抛出了足以颠复整个修仙界认知的观点:
“弟子认为,心魔,不可斩,更不可杀。”
“只可,疏导!”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大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到了冰点!
“放肆!!”
赵拓一声怒喝,一股恐怖绝伦的威压,如山崩海啸般轰然爆发!
他修炼的,正是万法归一宗至高杀伐功法之一的《无情剑道》。
最讲究的,便是斩断七情六欲,杀尽一切心魔!
林诚的“疏导论”,无疑是当着他的面,全盘否定了他毕生修炼的根基!
“巧言令色!妖言惑众!”
赵拓的眼中杀机爆闪!
“心魔乃修士毕生之大敌,不斩除,难道要与之共存,沦为邪魔外道吗?”
“看来,你的心中,也藏着一头不小的心魔!”
“就让本座亲自看一看,你的识海里,到底藏着什么魑魅魍魉!”
说罢!
他双目一凝,一股无形却锋锐至极的精神力,骤然化作一柄斩魂利剑,向着林诚的眉心,狠狠刺去!
搜魂秘术!
剑意冲击!
他要用最霸道、最直接的方式,强行撕开林诚的识海,挖出他的所有秘密!
嗡——!
恐怖的剑意如狂涛骇浪般袭来。
林诚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撕成亿万碎片,
他的识海剧烈震荡,整个人的意识都开始模糊。
然而!
就在这神魂崩溃的巨大压力之下!
沉寂的【共情心眼】,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
其内核最深处,一道璀灿的金光骤然亮起!
主动能力,激活!
在赵拓的剑意强行闯入的瞬间,林诚的精神与他的精神,竟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同频共振”!
两人,同时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精神链接状态!
在外界看来,林诚脸色煞白,浑身剧烈颤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但在精神层面,他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看”到了赵拓精神世界里那片无边无际的火海,以及那具被血色锁链捆绑的,痛苦的灵魂。
于是,他发出来自灵魂的邀请。
“赵首座。”
林诚的声音,没有通过嘴巴,而是直接在赵拓的脑海中响起。
“你有‘病’,很重!”
赵拓的精神体猛地一震,没想到林诚在这种情况下,非但没死,还能开口!
“如果不介意的话,”林诚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可以来我的‘诊室’聊聊。”
“诊室?装神弄鬼,给本座破!”
赵拓冷哼一声,精神冲击更加猛烈!
然而,林诚只是微微一笑,此时的精神冲击根本奈何不了他。
话音刚落。
两人周遭的环境,突兀地,发生了天翻地复的变化!
冰冷黑暗,充满肃杀之气的执法堂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温暖明亮,甚至有些温馨的房间。
柔和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房间里只有两把看起来就非常柔软舒适的扶手椅,
旁边的小几上,还摆着一盆生机勃勃的翠绿植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神安宁的淡淡茶香。
赵拓,大惊失色!
他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
而更让他惊骇欲绝的是,他那足以开山裂石的磅礴剑意,
进入这个房间后,竟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所有的力量,被彻底隔绝了!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这是什么妖术?!”
赵拓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震惊”的表情。
“别紧张。”
林诚坐在他对面,姿态放松,双腿交叠,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指了指柔软的椅子,微笑着说:
“欢迎来到我的‘精神诊室’。”
“一个绝对安全、绝对保密、绝对中立的交流空间。”
“在这里,没有什么执法堂首座,也没有什么外门弟子。”
他凝视着赵拓,目光温和,却又锐利如刀。
“在这里,你可以暂时放下‘万法归一宗第一剑’的沉重身份。”
“只做回那个……”
“‘赵拓’。”
赵拓的瞳孔,猛地一缩!
然而,林诚接下来的话,才象是一把真正的利剑,精准无比地刺入他内心最深处的创伤。
“那么,现在,能跟我聊聊,你师兄……是怎么死的吗?”
一句话。
仅仅一句话。
赵拓那张如同万载玄冰雕刻而成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响。
在他身上。
那一条条由无尽痛苦和愧疚化成的血色锁链,仿佛受到了剧烈的刺激,开始疯狂地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