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拿起裁纸刀，轻轻划开手指，血液渗出——食指盖上，张开，暗沉的血液在两指之间拉成粘稠丝状。
死的悄无声息，没引起一点注意，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存在杀死了他。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只是七窍流血，耳边是诡异，毛骨悚然的舔舐声。
亚瑟一开始以为只是幻觉，记忆残缺不堪，但稍微搞清楚状况之后就立刻找医生，找教堂，到处收集消息，不断检查著自己的血液——但结果一切正常，直到几天前，他无意中弄伤了自己，发现血液突兀地变粘稠成这鬼样子。
说实话，这种状態能活著都是奇蹟。
这样下去找不到原因的话，自己死定了。
原因是什么？
他不知道，原身到死都不清楚有这么一个状况不过，今天他应该就可以搞清楚了。
不久后，亲人都睡下了，亚瑟换上了轻便衣服与软底靴，拎起挎包，推开臥室门，看到苏茜在楼下悄悄露出小脑袋，满脸担忧，竖起大拇指。
亚瑟拿著银手杖，脚步如猫一样轻盈，下楼，出门，走过大道，拐进小巷，踩碎污水洼，矮身穿过交错的管道，老鼠被嚇的乱钻，野猫朝他齜牙。
没过多久，他就到了第三圣墙与工厂区的关卡，朝墙警露出索恩家的徽章。
“哦，索恩家的小少爷，今晚也要去视察自家的领地吗。”墙警端著火枪，笑了一下，“没带违禁物品吧？”
亚瑟耸肩，摸出两块银便士分给他们，露出皮带上的左轮：“作为贵族，进去厂区带著防身的傢伙很正常，对吧？”
“慷慨的小傢伙。”墙警把银便士收进兜里，“那的確很正常。”
“听说厂区有恶魔？”亚瑟重新给大衣扣上纽扣，“是真的吗？”
“你信吗？”另一个墙警摘掉护目镜，“你觉得有吗？”
“我倒是希望有。”亚瑟笑道，“有恶魔的话，起码证明这世界还真有神——”
“听说有人失踪，有人死。”墙警说道，“但没所谓，厂区每天都死人，每天都有人进去找工作。”
“哦。”亚瑟摆摆手，“还听说还有很多人失踪？”
“天知道，也许是异端在物色新人吧。”墙警摸著帽子，嘴角扬的很高，“反正警局的傢伙们增派了人手，在里面守著，也许你问问他们会有结果吧，小亚瑟。”
小贵族点点头。
“过去吧，心地善良的小傢伙。”另一个墙警装模作样地敬礼，隨后让开位置，打开一扇小门。
亚瑟低著头，走过门。
圣墙的门有好几种，亚瑟现在过去的“门”就是日常通行的，其他的就是被夸张锁舌锁封死，传闻整个墙就是巨大的门，但从来没有打开过。 亚瑟低著头，走进隧道一样厚的圣墙內，遍布的黄铜管道如血管。
我正走在怪物的体內，蒸汽是他的血液，阀门是他的眼睛，空气是他的呼吸——亚瑟揉著眉头，每次穿过圣墙隧道，他的感受都不好。
这就像是走进生物的体內，经过消化，再从尾端出来，而另一面，工厂区，那永不停歇的机械运转声，衝压机的锤动，不明所以的切割声越来越响。
“衣服有点不合身了。”亚瑟朝著这一边的墙警打了个招呼，扯了扯衣服，“回头要换一套。”
穿越的这一具身体和原本自己的相貌没有多大区別，只是五官更偏向英国人，眼珠顏色变作灰色，身体缩小成14岁模样，而最奇怪的是，“亚瑟·索恩”的性格，想法与行事风格与他也很像。
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
而且前世充足的肉蛋奶营养也让身体比同龄人强壮一点也许是血液的问题吧，他的五感似乎也更敏锐。
穿过隧道一样厚的圣墙之后，恶臭与闷热扑面而来，身上立刻涌出黏糊汗水。
这地方一如既往地嘈杂，即便是晚上，永不停歇。
他朝前走去，在人群中穿梭，野狗在苍蝇堆中刨动垃圾，寻找食物，他看到那小生物瘦骨嶙峋，毛皮上全是腐烂的痕跡，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小孩躲在一旁，目光呆滯。
亚瑟握了握拳头，低头，快速走过，心臟有点发颤。
真是糟心啊，这地方，宛若地狱的再现他吐出一口气，最终停在【霍兰德链金工坊】前，拿出钥匙拧开锁，捂著鼻子进去。
药水与材料气味混杂在一起，让他脑子发懵。
链金术。
原身一直有在学习链金术，还颇有天赋，而这霍兰德链金工坊的主人便是他的老师嗯，链金术士兼职医生，手段相当不错，甚至会有一些第二圣墙中的贵族过来求医。
按照亚瑟原身记忆，这老头对於“疾病”的判断几乎没有失误。
“希望能给些好消息吧。”亚瑟银手杖点在地上，发出咄咄声响，这个点老头大概率在地下室里研究链金术配方，他穿过满是瓶瓶罐罐的前室，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通往地下室的，厚重得有些过分的旧木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化学试剂味的气味扑面撞来——像是硫磺，乙醚与某种强酸的混合。
他走在无处不在，从墙壁和天板管道接口处丝丝逸散的湿热蒸汽中，咳嗽一声，推开內门。
壁掛式的煤气灯发出嘶嘶的燃烧声，在石墙上投下摇曳阴影。
亚瑟不得不低头，侧身，小心翼翼走著，不然头会磕到管道，衣服会被阀门掛到，身子也得缩著，不然一不小心把老师的玻璃蒸馏器等东西打破了就会被臭骂一顿。
地下室最里面，最深处，在靠近一个小型蒸汽锅炉的地方，亚瑟终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霍兰德老师正背对著他，穿著沾满污渍的皮质围裙，佝僂著身子，不知道在做著什么事情。
亚瑟走到近前，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正准备开口，霍兰德老师喉咙发出咯咯声响，甚至没有回头：“小鬼，你没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