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寒暑易节。
杂役院的生活枯燥而重复,一年光阴,如后山溪水般悄然流逝。
封堵玉露灵泉那样的“美差”,再也没有降临到秦天泽的头上。
他每日做的,不过是劈柴、挑水、清扫庭院这类最基础的杂务。
在与院中其他弟子的零星交谈和自己的默默观察中,秦天泽对修仙界的认知,终于不再是那本《万水归藏诀》上的寥寥数语。
他终于搞清楚了当初在玉露灵泉遇到的那两种截然不同的水灵气。
谷水,温润滋养,修此法途者,法力中正平和,善于疗伤、培育灵植,是宗门大战中不可或缺的后备力量。
寂水,邪祟阴冷,侵蚀生机,霸道无比。
修此法途者,斗法手段诡异狠辣,是宗门对外征伐的利刃。
而他自己修炼的《万水归藏诀》,指向一条名为“合水”的法途。
书中描述修行此法途者,法力绵长,不温不火,更象是一种辅助法途。
整个沧澜宗,水行法途共分五脉。
最顶尖的,无疑是“澜水”一脉。
其法诀《沧海真澜经》乃是宗门镇派绝学,非真传弟子不可染指。
据说能修习此法的,无一不是天品灵根或者上品灵根中的佼佼者,甚至身负特殊灵体。
其传承更是神秘,从不立文本,全凭师徒口耳相传,且需立下心魔大誓绝不外传。
这消息如一盆冷水,浇熄了秦天泽心中曾燃起的最后一丝侥幸。
以他劣品灵根的资质,此生恐怕都无缘得见那九品功法的真容。
次一等的,便是“寂水”与“寒水”两脉。
这两脉是宗门培养内核战力的摇篮,修习此功法者多为上品灵根,是内门弟子中的精英。
至于“谷水”与“合水”两脉,则多是中品灵根弟子的选择。
前者主医疗,后者胜在斗法过程中法力源源不绝,擅长持久战。
除此之外,宗门为了激励年轻弟子,每年都会举办宗内大比。
优胜者不仅能得到丰厚的丹药、灵石奖励,甚至能获赐“简装”法器。
这些消息在杂役院中流传时,总会引来一阵混杂着羡慕与酸楚的议论。
而秦天泽,只是默默听着。
这些,都与他无关。
杂役弟子,被剥夺了参加大比的资格。
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完成宗门分派的无穷无尽的杂务。
这个院子里的人,大多都是曾经的外门甚至内门弟子,因在比试中常年垫底或犯下过错,才被贬斥至此。
希望被磨灭后,剩下的便是沉重的戾气。
他们将无法宣泄的怨愤,转向了比自己更弱小的人。
霸凌,是这杂役院里心照不宣的规则。
秦天泽就亲眼见过数次。
一个刚打通两条经脉的瘦弱弟子,因不愿上交自己的月供丹药,被三四个人拖到僻静处,被狠狠的教训。
而他,因为净化灵泉一事,得了孙德执事的青眼,再加之他行事低调,从不与人争执,才得以安稳度过这一年。
那些人,暂时没有把矛头对准他。
但平静之下,暗流早已汹涌。
随着他修为的缓慢增长,那种窥探与不善的触角,终究还是伸向了他。
这日,秦天泽刚从外务殿领了月俸归来,在通往杂役院的路上,被三个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名叫张瑞林,据说曾是外门弟子,因斗殴伤人被罚入杂役院,灵胎境中期的修为。
“秦师弟,最近修行很勤勉啊。”
张瑞林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堵住了他的前路。
他身旁两个跟班一左一右,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见过几位师兄。”
秦天泽拱了拱手,面色平静。
“别来这套虚的。”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弟子嗤笑一声,“小子,你一个劣品灵根的家伙,修一辈子也难以突破灵胎境。
不如把你得来的月俸分我们兄弟一点,让我们也沾沾光,如何?”
秦天泽没有接话。
他体内的灵力在气海中缓缓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这一年,他已打通了足少阴肾经、足太阳膀胱经两条经脉。
这种速度若是传出去,足以让整个沧澜宗震动,也会引来更多的注视。
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他只能小幅度的动手。
“怎么,哑巴了?”
张瑞林向前逼近一步,一股压迫感随之而来,“听说郑执事很看重你,每个月的凝气丹都给你发的足足的?”
他的手,已经朝着秦天泽的胸口内袋探去。
“在杂役院,就得守杂役院的规矩。
每人每个月都要交‘孝敬’,你不知道吗?”
秦天泽向后撤了半步,避开了对方的手。
“师兄,宗门有宗门的规矩。”
“规矩?”
张瑞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与两个跟班放声大笑。
“在这里,我张瑞林的话,就是规矩!”
笑声戛然而止,张瑞林脸色一沉,一拳便朝着秦天泽的面门砸来!
这一拳势大力沉,带着呼啸的风声,显然是动了真格。
周围几个路过的杂役弟子远远看见,都立刻绕道而行,脸上带着麻木与冷漠。
秦天泽的身体比他的思绪更快。
他没有躲。
就在那拳头即将及体的瞬间,他体内的灵力悄然涌动。
一层薄薄的水幕,无声无息地在他身前凝聚。
这并非《万水归藏诀》中的高深灵术,只是最基础的“水盾术”,每个水系弟子入门必学。
“砰!”
一声闷响。
张瑞林的拳头象是砸在了一块浸了水的韧皮上,力道被卸去了大半。
“还还敢格挡?”
张瑞林怒吼一声,对着两个跟班大吼
“一起上,给我废了他!”
那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扑了上来。
秦天泽脚下微动,身形如滑鱼般从两人中间穿过。
同时,他双手掐诀,两道纤细的水箭凭空生成,精准地刺向两人的膝盖。
噗!噗!
水箭穿透了他们单薄的袍服,带起两声闷响。
那两人只觉得膝盖一麻,腿一软,双双跪倒在地。
水箭并未伤及他们的筋骨,只是暂时让他们行动不便,这样的灵术正适合他这样修为的弟子驭使。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秦天泽站在三人身后,连衣角都未曾凌乱。
他没有回头,径直返回杂役院。
杂役院内有孙德执事坐镇,那些人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他动手。
……
张瑞林看着秦天泽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怨毒与愤怒。
他想不通,一个劣品灵根怎么可能将“水盾术”和“水箭术”运用得如此熟练?
那种精准的控制力,根本不是一个灵胎初期修士能拥有的!
秦天泽返回自己的茅屋,盘膝坐下。
刚才的冲突,在他心中并未掀起太大波澜。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依仗孙德的庇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必须妥善解决这件事,不然他在杂役院的日子就别想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