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那扇沉重的木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如同斩断了最后一丝侥幸。
门内是血腥的审判,门外,是更加深邃、更加不可测的迷雾与绝望。
仅存的六人站在冰冷的青石路上,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医疗兵被草席活活裹爆的惨状,还在他们眼前反复播放。
【全球直播弹幕:】
“六个了只剩下六个了”
“我从没看过樱花国的精英这么狼狈过!”
“那个草席我今晚要做噩梦了!”
“他们好像彻底失去方向了,就在原地打转?”
鬼丸猛队长拄着他的武士刀,才能勉强站稳。
他的骄傲,他的战意,已经被“规矩”消磨殆尽。
副队长佐藤刚双眼赤红,像一头困兽,霰弹枪的枪口无意识地对着周围每一个阴影,却找不到可以倾泻怒火的目标。
安倍晴明脸色灰败,式神反噬的内伤和接连的挫败让他气息奄奄。
心理专家小林佑介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念叨著“死循环”、“无解”。
忍者夜叉丸蜷缩在墙角,仿佛想把自己融入阴影,彻底消失。
最后一名突击队员,代号“蛮牛”,则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亢奋状态,随时可能再次失控。
他们失去了目标,失去了策略,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只能在越来越浓的雾气中,漫无目的地徘徊,如同行尸走肉。
“我们不能不能这样下去”
鬼丸猛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试图凝聚起最后一点领袖的意志:
“我们必须必须找到这个场景的‘核心’或者找到离开的方法”
“核心?怎么找?”
佐藤刚猛地转过头,眼神疯狂:
“到处都是规矩!看也不能看,碰也不能碰,听也不能听!连他妈的呼吸可能都是错的!”
“名字”
小林佑介突然抬起头,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回光返照般的灵光:
“村规第二条‘子不呼父’我们一直理解的是不能在夜间呼喊同伴的真名但‘父’‘父’代表什么?先祖?权威?还是这个村庄本身?”
他的分析如同在黑暗中擦亮了一根微弱的火柴。
安倍晴明喘息著接口:
“祠堂牌位那些代表‘父辈’我们进入祠堂,本身就冒犯了‘父’的领域所以夜叉丸的代号会出现在牌位上,那是警告是‘父’对我们这些‘不肖子’的标记!”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如果他们早已被标记,那么任何试图“呼喊”名字的行为,都可能引来即死的惩罚!
“那那我们用代号呢?”
蛮牛喘著粗气问:
“我们一直用代号称呼彼此!”
“不够可能不够”
小林佑介痛苦地摇头:
“在‘父’的眼中,代号或许也是‘名’的一种或者,我们需要更深层地理解‘呼’的含义不仅仅是语言上的呼喊,可能还包括意念上的指向性确认?”
混乱的推测加剧了恐惧。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掉入了一个布满无形丝线的陷阱,任何细微的动作都可能牵动死亡的机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夜叉丸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他捂著自己的左臂,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正在渗血的伤口,像是被极其锋利的东西划过。
“怎么了?!”
鬼丸猛警觉地问。
“不知道”
夜叉丸脸色苍白,眼神惊恐:
“刚才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我身边掠过”
看不见的攻击?
几乎同时,佐藤刚也感觉脖颈一凉,他猛地伸手摸去,指尖沾上了一丝粘稠的液体——是血!
他的脖子也被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有东西!有看不见的东西在攻击我们!”
佐藤刚惊恐地大叫,举起霰弹枪对着四周空气胡乱瞄准。
恐慌瞬间引爆!
“在哪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风吗?还是鬼?”
“我的胳膊!我也被划到了!”
剩下的六人背靠背围成一圈,紧张地注视著空无一物的四周。
恐惧在寂静和未知中被放大到极限。
他们能感觉到冰冷的“东西”在雾气中穿梭,带起细微的气流,偶尔留下一道道无形的伤痕。
这些伤口不深,但带来的心理压迫感无与伦比。
“无形之刃?这又是什么规则?”
“是‘气’吗?还是更抽象的东西?”
“他们在被凌迟!精神上的凌迟!”
“恐惧值还在升!
“是恐惧!”
安倍晴明突然嘶声道,他强忍着伤痛,试图开启灵视:
“我们的恐惧实体化了!或者说,这片土地利用了我们的恐惧,制造了这些无形的‘刀刃’!恐惧越多,攻击就越频繁,越致命!”
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
他们越害怕,死得越快!
“混蛋!混蛋!!”
蛮牛彻底崩溃了,他无法忍受这种无形的折磨,对着空气疯狂扫射:
“出来!你给我出来!正面跟老子打啊!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子弹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火星,打在雾气中如同泥牛入海。
“蛮牛!冷静!节省弹药!”
鬼丸猛试图制止他。
但蛮牛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在极度的恐惧和愤怒中,他看到旁边一栋房子的二楼窗口,似乎有一个穿着寿衣的老者,正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他。
“老东西!你看什么看!”
蛮牛失去理智地抬起枪口,对着那个窗口咆哮:
“有本事下来杀我啊!我叫土屋贤二!来啊!记住老子的名字!土屋贤二!”
在他喊出自己真名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无形的攻击戛然而止。
雾气似乎都静止了。
蛮牛不,土屋贤二,保持着举枪咆哮的姿势,僵立在原地。
他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无法言喻的恐惧。
他的眼球剧烈颤抖,仿佛看到了超越理解的大恐怖。
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其余五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土屋贤二的身体,从脚底开始,像是被投入强酸之中,迅速溶解、消融!皮肤、肌肉、骨骼化作汩汩的黑水,渗入青石板的缝隙,消失不见。
过程无声无息,却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胆寒。
不到三秒钟,原地只剩下他的一套作战服和那把还在冒着青烟的步枪。
第五个牺牲者。
触犯 【子不呼父】 规则最深层的禁忌——在极度恐惧与不敬中,主动呼喊了自己的真名,引来了“父”的终极抹杀。
“!!!!!”
“名字!不能喊名字!”
“他疯了!他居然主动报上名字!”
“这是自杀了!形神俱灭!”
“‘父’这个‘父’到底是什么存在?!”
剩下的五人,看着土屋贤二消失的地方,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小林佑介直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夜叉丸蜷缩得更紧,发出如同幼兽般的呜咽。
佐藤刚手中的霰弹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瘫软下去,目光呆滞。
连鬼丸猛,也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用刀支撑著身体,才没有彻底倒下。
他的意志,他的武士道,在这一刻,被“规矩”碾得粉碎。
安倍晴明是唯一还保持着些许清醒的人,但他的清醒带来的只有更深的绝望。
他看着崩溃的队友,看着这无处不在、无法违逆的规则,一股前所未有的疯狂念头,如同毒藤般从心底滋生。
他的阴阳术,他的式神,在这里如同笑话。
但如果他不再试图“净化”或“对抗”,而是选择融入呢?
用自己的一切,包括灵魂,作为祭品,去主动拥抱这片土地的“规则”,去沟通那恐怖的“父”,或许能窥得一丝生机,或者,至少能拉着这个场景同归于尽?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村庄最深处那最为浓郁的黑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近乎亵渎的光芒。
寂静村的夜晚,已步入最深的时刻。幸存者的数量,即将迎来再一次的锐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