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缘,眉头微蹙——
神识竟被一道坚不可摧的禁制挡了回来,灵力反震间,浑身泛起一丝微麻。
“陆道友,好端端叹什么气?”
正说得唾沫横飞的曹四仁被打断,凑过来关切问道,“是这茶不合口味?要不咱换一家?”
陆轻自然不会说神识受挫的事,顺着心头真实烦恼,摇头苦笑:
“与茶无关,是修行卡在瓶颈久了,半点松动没有,心里难免有些焦躁。眼下急需两味灵材,却象大海捞针,毫无头绪。”
曹四仁一听,蒲扇大的手一拍大腿,嗓门洪亮:
“嗨!我当多大事!陆道友你可问对人了!”
他身子前倾,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市井熟稔道:
“琉璃阁!这几天有场私下交易会,好东西不少,最妙的是——”
“他们还收黄金白银!你要找灵材,去那儿碰运气准没错!想换金子也简单,去钦天司库房,价比外面公道多了!”
“多谢曹兄指点。”
陆轻拱手道谢,默默记下这个消息。
他下意识抬眼望向琉璃阁气派的门楼,目光却骤然定格——
那辆引他感知异常灵力的华贵马车,稳稳停在阁前。
车辕雕云嵌玉,经灵力淬炼,前进时悄无声息。
一双纤纤玉手轻掀车帘,莹白指尖点着淡粉蔻丹,玉手主人扶侍女之手款款落地,姿态娴雅。
女子面目极好,眉如绣线含锋,眸似嵌玉流光,肤若凝脂衬粉蔻,鬓簪金绣钗,一身华裳隐锐气,浅笑间暗藏锋芒。
倏地,那女子似有心感应,踏入阁门前倏然抬眼,清冷目光如两道实质灵力丝线,穿透街市喧嚣,直直投向茶楼二层。
四目相对的刹那!
“嗡——”
陆轻只觉得丹田内那已化为液态的灵力之河猛地一颤,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一股青春的悸动从心底最深处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脸颊不受控制地唰一下滚烫起来,连呼吸都漏了一拍。
那女子显然也受到了冲击,她身形微不可查地一顿,扶住侍女的手下意识地收紧,白淅的脸颊上同样飞起一抹难以掩饰的绯红。
陆轻近乎狼狈地立刻收回目光,下意识端起茶杯猛灌一口。
滚烫茶水入喉,却压不住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指尖攥得发白,灵力暗自流转平复心绪。
“陆道友?你脸怎么这么红?是灵力岔了?”
曹四仁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追问。
陆轻放下茶杯,借着袖子遮掩暗暗掐了道清心诀,练气十三层的灵力运转间,躁动迅速平复,强作镇定:
“无妨,许是茶水太烫了。”
过了好几息,那股莫名悸动才缓缓消散,看向琉璃阁方向,马车与人影早已失去踪迹。
曹四仁的大汉脸凝着狐疑,似带坏意盯着陆轻,眼底却藏着玩笑间的暖意。
陆轻挑眉摊手,语气漫不经心:
“别瞎琢磨了,没你想的那回事,纯属瞎猜。”
“陆兄,定是想暖香阁里的姑娘啦,哈哈哈!”
曹四仁拍着陆兄肩头,眉眼舒展,嘴角噙着捉狭笑意,语气轻快打趣,爽朗通透的笑声漫满整座茶楼。
京城的春昼总带着几分湿意,薄雾缠在朱墙黛瓦间,连空气都浸着淡淡的潮润。
灵力感知里,整座城池似被一张无形大网笼罩,那是钦天司布下的监察禁制,悄无声息地监控着京城的一举一动。
陆轻揣着钦天司腰牌自银库步出,袖中金锭沉坠相撞,碎响轻扬;
练气十三层神识铺展,街角暗处隐匿的钦天司修士,尽收感知之中。
曹四仁昨日递来消息时,语气里满是笃定。说琉璃阁的交易会三日内必开,正是他换灵材、冲击瓶颈的好时机。
可这三日过去,陆轻日日绕着琉璃阁转两圈,只见阁门紧闭,檐下悬着的青铜铃纹丝不动,连往日里偶尔出入的管事都不见踪影。
唯有阁墙高处,几道不易察觉的灵力禁制若隐若现,比寻常时严密了数倍,隐隐透着与钦天司同源的灵力波动。
“倒是比钦天司的暗哨还紧。”
陆轻站在街角茶摊旁,指尖捻着一枚铜钱,神识悄悄探向琉璃阁深处,只触到一层厚重的隔绝屏障。
内里灵力驳杂,似有不少修士驻守,却又静得诡异,连一丝修士交谈的灵力波动都没有,唯有一缕极淡的邪异气息,藏在禁制深处,稍纵即逝。
他收回神识,抿了口凉茶,舌尖泛着苦——
这琉璃阁背后牵扯甚广,既有凡俗王朝的权贵参股,又有修行之人暗布手段,这般反常戒备,绝非小事。
转身往回走时,街上已有不少书生模样的人往来,个个行囊轻便,神色间带着几分紧张与期待。
会试在即,凡俗王朝的科举大典将启,京城各处客栈都住满了赶考的士子,连空气中都似飘着墨香与书卷气,一派平和景象。
只是这平和之下,陆轻总能察觉到几缕隐晦的异样气息,散落在街巷角落。
这股气息带着火属灵力的燥意,还夹杂着一丝血腥气,若不是他练气十三层的修为,怕是真要当成寻常烟火气忽略过去。
去到钦天司下辖的小院,曹四仁正对着一张京城舆图皱眉,身上还带着点淡淡的脂粉香,显然刚从暖香阁回来不久。
见陆轻进门,他抬了抬头,随手柄舆图往桌上一推:
“陆道友,你可算来了,正想去找你。”
“琉璃阁那边没动静。”
陆轻开门见山,坐到桌边,指尖点过舆图上琉璃阁的标记,“禁制加了三层,皆是高阶修士布下的困阵,内里人多却死寂,象是在防着什么,暗里还藏着一缕邪异灵力。”
“何止琉璃阁,这京城最近都透着古怪。”
曹四仁手指重重戳在舆图上的贡院位置,声音沉了几分,“上峰传了密令,拜火教那群反贼盯着会试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群南朝叛军,看着是凡俗势力,背后却有魔道修士撑腰,行事邪异得很,近来更是有不少教众潜入京城,行踪诡秘,怕是要在会试上搞事。”
“我这几日往暖香阁跑,一来是盯着那边的动静——”
“你别笑,暖香阁来往都是达官显贵,凡俗王朝的风吹草动都能先闻着,消息最是灵通;二来也是想找找教众踪迹,没成想倒撞见件奇事。”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灵力裹着话音,防止外泄:
“昨日我在暖香阁二楼听曲,竟隐约感应到灵石波动,是最下等的那种,微弱得很,却实打实是修士才会用的东西。”
“那地方都是凡人寻欢作乐,哪来的灵石?”
“我悄悄查了一圈,没找到源头,只觉得那波动透着点邪异,带着浓郁的火属气息,倒象是拜火教常用的火灵玉气息,只是淡得快没了。”
陆轻指尖一顿,丹田灵力微微翻涌,脑海中莫名闪过青磐镇朱员外家的刁蛮小姐。
他对这些风月场的奇闻本没多少兴趣,可火灵玉三字入耳,还是多了几分留意:
“火灵玉属阳燥,易引邪火,沾染过多会乱人心智,凡人沾染怕是要出事,你多盯着点,别是那些魔道修士借着拜火教的名头,在那儿安了什么手脚。”
“自然盯着呢。”
曹四仁点点头,又指了指舆图,神色凝重,“会试定在三日后,贡院周遭已经开始清场,凡俗卫兵日夜巡逻。”
“上峰让我们钦天司修士暗中部署,届时分两拨布防,一拨埋伏在贡院外围,隐匿气息盯着场内动静,另一拨守在各大权贵府邸附近,以防反贼声东击西。”
“毕竟钦天司掌着南朝的秩序,绝不能让他们搅乱会试,动摇根基。”
“只是我总觉得不对劲,拜火教那群反贼向来张扬,做事不管不顾,怎会这般沉得住气?”
“怕是背后的魔道修士在筹谋更大的事。”
陆轻没接话,只是闭上眼,神识缓缓铺开,笼罩住小院四周,延伸向京城街巷。
春夜的风带着湿意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街巷传来几声犬吠。
凡俗百姓的鼾声、卫兵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一切都显得平和安宁。
可陆轻的灵觉却在隐隐预警,空气中象是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京城上空悄悄收紧。
灵力感知里,无数道微弱的邪异气息在黑暗中汇聚,只待时机一到,便会骤然收紧,掀起惊涛骇浪。
接下来几日,京城的气氛愈发紧绷。
贡院周遭的卫兵日渐绸密,盘查愈发森严,寻常百姓路过只敢远远绕开,连大气都不敢喘。
南朝官员往来如梭,个个面色沉凝,步履间满是藏凝重。
殊不知暗中已有无数钦天司修士布下防线,灵力交织成网,将贡院牢牢护住。
陆轻每日除了修炼,便是跟着曹四仁在京城各处探查。
凭借《清风玄引诀》中的感悟,他如今的神识能轻易穿透普通建筑,将街巷里的动静尽收眼底。
他偶尔也会去琉璃阁外转一圈,那里依旧是死气沉沉,半点交易会的动静都没有,反而透着几分山雨欲来的压抑。
会试前一日,一场春雨淅淅沥沥落下,洗得京城的青石板路发亮。
雨水冲刷间,空气中的邪异气息淡了几分,同时也稍稍冲淡了笼罩全城的紧绷感。
雨停后,天空依旧阴沉,云层厚重如铅,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灵力感知里,那云层之下似有无数双眼睛,藏在黑暗中,死死盯着京城中心的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