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悄然而去。
又是一年,小羊在经历了“红影事件”后,更加融入了观内的氛围。
她依旧每天努力引气,帮着小道童做些力所能及的杂务。
同时还会在陆轻被大师兄“教训”得灰头土脸时,偷偷给他留一碗晾凉的山泉水。
“师兄,喝水。”
她捧着碗,大眼睛里带着同情和鼓励。
陆轻接过碗,看着小姑娘认真的表情,身上被打中的地方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他仰头喝下水,抹了把嘴,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看来以后挨打也有好处,至少有人送水。”
小羊被他逗得抿嘴直笑。
陆轻能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灵力之河已磅礴欲溢,对青玄剑的操控也更加圆转如意。
他甚至开始尝试,将月魄玉的那丝太阴之力,短暂地附着于灵盾之上,使其防御力在瞬间提升,虽极耗心神,却是一张不错的底牌。
然而,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并未消散。
每隔一两日,总能在观外不同的方向,发现“血眼蝠”那转瞬即逝的赤红踪迹。
它们像幽灵般徘徊,试探着阵法的每一个角落。
大师兄对此视若无睹,只是督促陆轻修炼得更紧。
陆轻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群魔道馀孽正在耐心地查找着阵法的破绽,或者,等待着某个时机。
他摸了摸胸前的月魄玉,感受着其中流淌的温凉力量,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笨拙练习引气、却眼神坚定的小羊。
夜色如墨,浓重地笼罩着卜云山。
清风观内,陆轻刚从入定中醒来,胸前的月魄玉传来一丝不同往日的微弱悸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感,指向山下的方向。
他微微蹙眉,走到窗边。
几乎同时,隔壁房间传来小羊带着睡意的、细微的惊呼。
陆轻身形一动,已至门外,轻轻叩门:
“小羊?”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小姑娘穿着单衣,小脸有些发白,指着窗外:
“师兄,我又感觉到了。”
“好多,乱七八糟的,让人心里发慌的气息,在山下那边。”
陆轻心中凛然。
小羊的灵觉再次应验了。
陆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沉稳:
“知道了。”
“回去睡吧,把师兄给你的符录放在枕下,今晚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小羊点了点头,乖乖关上门。
陆轻转身,目光投向大师兄房间的方向,只见那扇窗户不知何时已然洞开,黑袍青年静立窗边,与他一样望着山下,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冷硬。
“大师兄。”
陆轻快步上前。
“恩。”
大师兄并未回头,声音平淡无波,“来了些扰人清静的虫子。”
“你去殿前守住阵法中枢,依我之前教你的法门加固,非我令,不得擅离。”
“是!”
陆轻没有丝毫尤豫,转身便朝正殿掠去。
他知道,这是命令,也是保护。
他刚在正殿那刻画着繁复纹路的石台前站定,将自身灵力缓缓注入。
山下,异变陡生!
“嗡——!”
并非震耳欲聋的巨响,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
笼罩清风观的无形阵法光罩剧烈地波动起来,泛起一圈圈不祥的血色涟漪。
紧接着,三道血影如同鬼魅般自林间窜出,成品字形立于观外半空。
为首者,乃是一名健硕英挺,周身血气缭绕的马尾青年。
血元子!
练气十三层!
大圆满境界!
他面色带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但眼神却狂热而狰狞。
血元子双手结印,周身血雾翻腾,凝聚成一道巨大的血色符印,狠狠撞在阵法光罩上!
“轰!”
这一次,声音如同闷雷炸响!
整个清风观都似乎微微一颤。
光罩上的血色涟漪瞬间扩大,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血元子,请风玄子前辈现身一见!”
血元子的声音通过阵法传来,带着刻意的躬敬,却难掩其下的嚣张,“奉老祖之命,特来取回本门圣物——月魄玉!”
“若前辈肯行个方便,我等即刻退去,绝不伤贵观一草一木!”
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清淅地传入观内每一个人耳中。
陆轻心头剧震!
他们果然是冲着月魄玉来的!
而且如此明目张胆!
他稳住心神,更加快了灵力输出的速度,加固着摇摇欲坠的阵法。
他能感觉到,那血符的每一次撞击,都蕴含着强大的血煞之力,若非阵法抵挡,只需一丝馀波,就足以让人形神俱灭。
殿外,大师兄依旧静立窗前,仿佛根本没听到血元子的叫嚣,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血元子见状,脸上戾气一闪,狞笑道:
“既然风玄子前辈不屑露面,那就休怪我等无礼了!”
“结阵,给我破开这龟壳!”
他身后两名练气十层的修士同时厉喝,三人血光相连,气势再涨,那血色符印光芒大盛,竟隐隐化作一个巨大的血色旋涡,疯狂吞噬、腐蚀着阵法能量!
光罩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阵法濒临崩溃的边缘时——
一直沉默的大师兄,终于动了。
他只是轻轻向前迈了一步。
一步踏出,人已至院中上空,凌空虚立。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黑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然后,他抬起了右手,对着观外那声势骇人的血色旋涡,轻轻向下一按。
如同按下了一个无形的开关。
“噗——!”
仿佛炽热烙铁插入冰雪。
那凝聚了血元子三人全力、足以撼动筑基级阵法的血色旋涡,连挣扎都没有,就在大师兄这轻描淡写的一按之下,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不是击溃,是湮灭。
如同从未存在过。
血元子三人如遭雷击,周身血雾瞬间崩散,齐齐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半空中跌落,重重砸在山林之间。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兀。
前一刻还是魔威滔天,下一刻已是死狗般瘫倒在地。
陆轻站在殿内,维持着输入灵力的姿势,瞳孔骤缩,浑身冰凉。
他看得清清楚楚,大师兄那一按,没有动用任何法器,没有念动任何咒文,甚至没有引动多么剧烈的灵气波动。
筑基对练气,竟是如此碾压!
就象巨人随手拂去了衣角的尘埃。
血元子挣扎着抬起头,望向空中那道黑袍身影,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与骇然。
筑基修士!
这种举重若轻、言出法随般的压制力他只在师尊身上感受过一丝!
大师兄的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如同死狗般的三人,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冰冷:
“滚。”
“或者,死。”
血元子浑身一颤,再也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他挣扎着爬起,带着两个同样重伤的手下,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黑暗中,连一句狠话都不敢留下。
观外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被破坏的林地和新洒的鲜血,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大师兄身形一闪,已回到院中,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轻这才缓缓收回有些僵硬的手,走出正殿,来到大师兄面前,深吸一口气,躬敬道:
“大师兄。”
大师兄看了他一眼,见他虽面色微白,但眼神依旧沉静,微微颔首:
“看到了?”
“看到了。”
陆轻重重点头,“境界之差,如隔天渊。”
“记住这种感觉。”
大师兄语气平淡,“它会在你日后修行路上,提醒你何时该进,何时该退。”
“是,师弟谨记。”
陆轻心悦诚服。
这时,小羊的房门又悄悄打开一条缝,小姑娘探出半个脑袋,大眼睛里还带着后怕,小声问:
“师兄,坏人都被打跑了吗?”
陆轻看到她,紧绷的心神不由得一松,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冲她招招手:
“恩,被打跑了。”
“多亏了你提前预警。”
小羊这才拍拍小胸脯,完全走出来,小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即又崇拜地看向大师兄离去的背影,小声对陆轻说:
“大师兄好厉害呀!”
“是啊。”
陆轻也望向那再次关闭的房门。
他摸了摸胸前的月魄玉,触手依旧温凉,但那丝悸动已平复。
魔道妖人退走了,但他们的话却印在了陆轻心里——
鬼万仇,月魄玉……
他抬头,望向观内深处,师尊风玄子闭关的方向。
那里依旧静谧,今夜观内的天地灵气,似乎比往日更活跃一丝,隐隐向着那个方向汇聚。
按照大师兄偶尔提及的进度,那炉关乎师尊道途的风玄丹,炼制应当已完成了十之三四了吧?
路还很长。
陆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缓缓恢复的灵力。
“走了,回去睡觉。”
他收回目光,对身边的小羊笑了笑,语气轻松,“明天还要检查你的引气功课,要是没进步,师兄可要罚你多挑十担水。”
小羊立克苦了脸,嘟囔道:
“师兄你好讨厌。”
陆轻闻言,屈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