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房间。
陆轻将月魄玉置于掌心,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太阴之力与那丝顽固的邪气。
月色通过窗棂,洒在静室地面。
他盘膝而坐,将半块月魄玉置于掌心。
玉玦触手温凉,内里月华流转,但那一丝黑色邪气如同活物,在其中缓缓蠕动。
他深吸一口气,依照师尊风玄子所授法门,运转《养元纳气经》。
丹田内,淡青色的灵力溪流被调动,循着经脉缓缓汇聚于掌心,化作一缕极为精纯平和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向月魄玉探去。
灵力一接触玉玦表面,那丝黑色邪气猛地一颤,象是被惊扰的毒蛇,骤然收缩,随即又膨胀开来,化作一张模糊扭曲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尖啸,直冲陆轻识海!
一股暴戾的意念狠狠撞来。
陆轻早有防备,心神守一,体内灵力如溪流奔涌,稳稳护住神魂。
冲击虽凶戾,却象无根之木,被他精纯平和的灵力一冲便溃散大半。
但残馀的寒意依旧让他气血微涌。
陆轻眉头微蹙,并未停止灵力的输送。
青色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着玉玦,重点缠绕向那缕顽固的邪气。
“嗤!”
细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在他神识感应中响起。
邪气在灵力冲刷下丝丝消融,但其内核异常坚韧,不断扭曲挣扎,试图反扑。
“小辈,尔敢!”
一个断断续续、充满怨毒与虚弱的意念,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陆轻心神一凛,但动作不停,灵力输出反而更加平稳。
他能感觉到,这残魂意念虽凶,却外强中干,如同风中残烛,其内核被某种力量牢牢禁锢在玉玦深处,根本无法真正脱离玉玦。
“扰吾沉眠,炼汝魂魄!”
那意念再次威胁,但气势已弱了几分。
陆轻不为所动,继续以灵力洗炼。
这洗炼过程,不仅是在净化玉玦,更象是一场对自身灵力掌控和心神坚韧的磨练。
他必须时刻维持灵力的精纯与稳定,多一分则可能损伤玉玦本源,少一分则无法压制邪气。
时间在寂静的对抗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已微亮。
那缕邪气被削弱了近半,挣扎也变得微弱起来,残魂的意念不再出现,似乎耗尽了力气。
陆轻缓缓收功,长吁一口气,额角已见细密汗珠。
低头看向掌中月魄玉,那玉玦似乎更显莹润,内蕴的月华也明亮了一丝,虽然邪气仍未根除,但那股令人不适的阴森感减轻了不少。
“看来炼化此玉非一日之功。”
陆轻自语。
师尊说得对,这月魄玉既是机缘,也是麻烦。
至少目前看来,那残魂被牢牢束缚,暂无脱困反噬之能,但这不稳定因素必须尽快解决。
他将暂时纯净些许的月魄玉贴身收好,能感受到一丝丝微弱的太阴之力散出,融入自身灵力,让灵力运转都轻快了一丝。
好处是实实在在的,风险也同样明显。
看来,得和这块玉,以及里面的“老邻居”,打上一段时间交道了。
他心中莫名闪过这个念头。
接下来的日子,陆轻的生活变得规律而紧凑。
每日清晨,雷打不动地修炼《养元纳气经》,积累并压缩灵力,向着练气第十一层缓慢迈进。
上午,温养青玄剑。
两年心血,他与青玄剑的心意联系愈发紧密。
剑身那丝冰寒之气已能与他的灵力水乳交融,心念微动,青玄便能化作青色流光,在身周丈许之地如臂使指地穿梭飞掠。
他甚至开始尝试以神识驱动飞剑做出更复杂的攻击轨迹,而非简单的刺、斩。
午后,他便开始以自身灵力洗炼月魄玉。
这个过程最为耗费心神。
那鬼万仇的残魂时而沉寂,时而会突然暴起冲击他的识海,虽无实质威胁,却如蚊蝇嗡鸣,扰人清静。
陆轻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到后来渐渐习惯,甚至能在这份干扰下保持灵力的稳定输出。
他发现,当自身心神完全沉浸在洗炼过程中时,《养元纳气经》的运转会不自觉地加速,灵力也似乎在这种对抗中变得更加凝练。
祸福相依,此言不虚。
这一天,他刚结束一次洗炼,将月魄玉收起,便听到院外传来虎哥熟悉的声音。
“小陆师兄!”
陆轻推门而出,只见虎哥扛着半扇熏好的野猪肉,咧着嘴笑道:
“前几天打的,肉肥着呢,给观里添个菜!”
“二牛他爹能下地了,一直念叨着要谢你,俺帮你拦下了,知道你清静,不喜人扰。”
“有劳虎哥了。”陆轻微笑接过,心中微暖。
他看着虎哥鬓角隐约的霜色,问道:
“近来山下可还安宁?”
“安宁!”
“自打你除了那魅妖,村里再没出过怪事。”
虎哥说着,象是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哦对了,前几天俺去青磐镇卖皮子,听人说镇子西头那山里,好象不太平。”
“不太平?”
陆轻心中一动。
青磐镇,正是二牛所在的刘家村所属的大镇。
“是啊,说是山里晚上总有红光闪,还有人听到怪声。”
“镇上的镇长派了人去查,好象还跟另一伙人起了冲突,动了手,见了血。”
虎哥压低声音,“俺看啊,怕是那些江湖浪人又在争什么东西了。”
“唉,只盼着别波及到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就好。”
看来,山下并不太平。
送走虎哥后,陆轻沉思片刻。
青磐镇距离卜云山不算远,是江湖浪人还好,若是魔道之人在附近活动,难保不会循着月魄玉的些许气息找上门来。
需要了解更多情况。
他寻到正在院中清扫的大师兄,将虎哥所言转述,并提及了青磐镇与另一伙人的冲突。
大师兄闻言,手中扫帚未停,语气平淡:
“与他们冲突的,多是凡夫俗子,不足为虑。但若是一些别走用心的人,比如——”
“魔道馀孽!”
陆轻脱口而出。
大师兄看了他一眼:“你眼下重心,当在自身修行与那玉玦的处理上,山下纷争,自有其法度,未得师命,勿要轻易卷入。”
“是,大师兄。”
陆轻点头应下。
大师兄的告诫自是为他好,实力不足,贸然卷入争斗,无异于赶着去给阎王点卯。
一年又过。
这天午后,陆轻正在崖边演练御剑之术,青玄剑化作一道青色丝线,在空中穿梭不定,带起道道霜痕。
忽然,他心有所感,收剑回鞘,望向山下方向。
不多时,一名负责巡山的道童气喘吁吁地跑来:
“陆师兄,观外来了个年轻人,说是从青磐镇来的,受了伤,想求见观主或诸位师兄,说有要事禀报!”
陆轻眉头微皱:
“师尊在闭关,大师兄一早就下山了,至今未归。”
“来人现在何处?”
“在山门外候着,伤在左臂,血流了不少,看着挺狼狈。”
“带他进来,去偏殿。我去看看。”
偏殿内,油灯如豆。
一名穿着蓝色劲装,衣衫多处破损,左臂简单包扎过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的年轻人,正靠坐在椅子上。
他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面色因失血而苍白,但眉眼间仍带着一股锐气与倔强,嘴唇紧抿,似乎在强忍着疼痛。
见到陆轻进来,他挣扎着想站起身。
“不必多礼。”
陆轻抬手虚按,走到近前,目光扫过他手臂的伤口,“剑气所伤?”
“还有一丝驳杂的火煞之气。”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看似年轻的道人眼光如此毒辣。
他喘息一下,开口道:
“在下英平,青磐镇人士。”
“冒昧上山,实因情况紧急。”
“拜火教的叛军,正在镇上肆虐,镇里的人。”
“怕是顶不住了。”
陆轻不动声色,取出一枚普通的疗伤丹药递过去:
“先服下,稳住伤势。”
“慢慢说,拜火教来了多少人?”
“为首者是谁?”
英平接过丹药,毫不尤豫地吞下,感受着药力化开,疼痛稍减,才继续说道:
“多谢道长。”
“他们明面上来了七八人,但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
“拜火教乃惑民妖教,近年来不断壮大,行事越发邪异。”
“为首者是个叫血元子的怪异青年,他的武功甚是诡异!”
他语气急促,带着愤恨:
“他们不仅随意伤人,还掳掠镇民,以活人精血修炼邪法!”
“我表兄是镇里员外的护卫,前日与他们冲突,重伤不起。”
“我今夜本是奉命突围,想去郡城求援,不料在山下被他们的暗哨发现,一路追杀至此。”
说到这里,他再次试图起身,对着陆轻深深一揖:
“求道长慈悲,请清风观出手,救救青磐镇的百姓!”
陆轻沉默着。
英平的话印证了虎哥的消息和大师兄的预料。
魔道妖人果然来了,而且行事如此酷烈。
血元子,魔道修行者,情报不明不能贸然出击。
他看着英平因急切和失血而更显苍白的脸,问道:
“你如何确定,我清风观一定会出手?”
英平抬起头,目光直视陆轻:
“家祖曾言,卜云山清风观风玄子道长乃得道高人,心怀慈悲。”
“且拜火教乃朝廷叛逆,与我南朝正道势同水火。”
“于情于理,清风观都不会坐视不管!”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若非走投无路,在下也不敢贸然上山,惊扰清静。”
“若观主不便,能否请道长传讯附近其他正道同道?”
陆轻能感受到眼前年轻人的绝望中带着的最后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