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大军是立刻进发，全部以轻骑为主，步兵本就分布整个战场四面八方，此刻要做的也不过是被新帅朱元璋所召集与安排。
而在行军过程中，朱棣和朱元璋的交流反而变少了。
因为朱棣可是一个不惑之年的老人，朱元璋是五十多岁的皇帝，他儿子比他还大……
两者除刚见面的相认，他们这种相距最起码四十年的时间距离，陌生感还是很重的，静下来做事后根本不知道再说什么。
而其他人，永乐年间的官兵也慢慢搞清楚了一切，眼前前阵的骑马将领，是他们大明的开国皇帝？
这太不可思议了。
蓝玉则是带着洪武官兵前进，但他最难受，这帮人的目光要人命！
‘难道我的下场有问题？’
时间一久，蓝玉也不是傻子，正常人感慨见到曾经的名将，不说崇拜，最起码也不该是怜悯的表情。
徐达。
他的军队和中军的朱棣并行，此刻与这个比自己都年长几分的女婿对视，两人表情都很微妙。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一人完全不受影响，也还能继续与他人沟通。
路上。
“瞻基啊，你上次仅仅是说了你爷爷，你大爷爷，包括咱两个长子的事……嗯，说起来，曾爷爷我很好奇允炆的事啊。”
嘿，老朱还是有好奇心的，现在真穿越了，相比打仗，他更在乎朱棣夺位的事，朱棣之前他选择那位大明皇帝的事。
更别提……
“你先别回答咱这个问题，咱先问你，按理来说，哪怕标儿死了，朱允炆之前不还有朱雄英那娃子吗……”
“他的话？”
老朱纵马前行，可说这话时，眼神已经闪铄起来。
他真猜不到吗？
朱瞻基也表情难看了几分，但也知道不说也不是那回事，这曾爷爷打完仗，回头看永乐的史书也什么都会清楚的。
“太祖爷，你说雄英伯父吗？他啊，是死于洪武十五年五月，也是薨逝。”
简单的一句话出口。
“吁——！”
朱元璋手扯缰绳，哪怕心里有准备，还是瞬间叫停了座下马匹。
后面大军脚步也跟着一顿，可马上朱元璋纵马继续行军。
但！
“怎么死的？”语气平淡下蕴藏的是复杂的情绪。
朱瞻基唯独此刻表情变了变，语气也头一次不是纯粹严肃的在讲事实。
“说起这个，太祖爷，雄英伯父他是史书记载，于洪武十五年五月，因疾薨，年仅八岁。”
朱元璋抓缰绳的手更紧了几分，却没有出口打断，只是以他非凡的阅历，他发现这曾孙子怎么欲言又止？
“快说下去。”
“是。”朱瞻基也骑着马，思索了片刻，“以下非晚辈乱言，乃根据记载与后世史家的争端内容。”
争端内容？
朱元璋表情立刻微变，也听着朱瞻基后面的形容。
“伯父他突发恶疾，药石罔效。后世太医脉案，宫廷记录皆指向此乃天命……然而，太祖爷您知道的，后世读史之人，总免不了在一些关节处多做思量。”
朱元璋眉头瞬间紧锁，也就是说……这里面有事？
“说！”
“后世人会注意到一些时间上的巧合……”
朱瞻基尽量斟酌着用词，也尽量不掺杂个人判断，只陈述一种存在的观点。
“雄英伯父他薨逝于洪武十五年五月，而就在当年四月，孝慈皇后……也就是我曾奶奶，她凤体也开始明显违和，最终在八月龙驭上宾。”
什么？！
妹子也只剩下一年的命了？
这个消息，朱元璋是初次听说……朱瞻基之前可没说马皇后的问题，这一下彻底让他内心骤然一痛。
他来自洪武十四年，也就是说，他的这位发妻仅仅还有一年的寿命了，他最爱的太孙也就同样剩一年了。
这种痛苦折磨他到身体都在颤斗，可来自朱瞻基嘴里的话，他一点不怀疑，穿越永乐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妹子她……！’
‘还有标儿和雄英……你们怎么忍心，走咱前面啊！’
老朱内心都炸了，可面上却依旧恰到好处的保持冷静，朱瞻基还内心感慨这开国太祖爷心态就是不一般，也就继续讲了下去。
“这种接连的变故，时间上却如此紧密，难免让后世一些考据者心生疑窦……他们就会想啊，是否宫中在那段时间，存在某种不易察觉的环境变化，或是人为这等难以控制的意外因素呢？”
他随手指向此刻的大军们。
“毕竟，嫡长孙与国母接连薨逝，对国本动摇极大……同时，有没有可能有人具备能突破了我大明皇室的侍卫保卫的布阵，去做点什么呢？”
虽然没有直接说有阴谋，但恰恰这种模糊的形容让朱元璋内心已经有了想法。
几乎只是大致仿真了一下，若明年雄英那孩子先死，自己的妹子后死，人为而做的话，受益者能是谁呢？
朱元璋沉默地策马前行，思索良久，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是指……朱允炆吗？”
“晚辈可并非……”
“吕氏。”
几乎瞬间，朱元璋就咬牙的吐出这话。
“太祖爷啊，晚辈万万不敢妄断，毕竟真相如何我也不得而知……史书白纸黑字写的是疾薨。”
“晚辈最多也只是转述后世一些读书人的猜测和推演。他们觉得，若雄英伯父能安然长大，以他嫡长孙的身份，大明皇位的传承或许会是另一番光景，至少……不会有后来嫡庶之争的口实。”
“而他的早夭，客观上确实让一些原本潜在的局面，发生了变化而已。”
这话朱瞻基说得极其巧妙，丝毫没有指责任何人，只是点出了朱雄英之死带来的客观后果。
但正如老朱瞬间吐出的那个家族名字，朱标是太子，朱标的嫡子一死，算上未来庶子的朱允炆能继位。
得利者是谁，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一直纵马行军，整个军队气氛的安静的可怕。
蓝玉在一旁也完全不敢言语，只是最终听到了自家洪武皇帝的一声冷哼。
“哼！有点意思……”
朱元璋再也不追问了，但朱瞻基清楚等老朱再次回到洪武时期，这大明的格局就会发生翻天复地的变化。
他现在也问不下去其他的问题了。
但。
“瞻基啊，好孩子，之后就别和你大爷爷标儿他讲了，这事咱们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可好？”
老朱难得温和的在和朱瞻基这后辈商量，可朱瞻基却直接没忍住的苦笑一下。
“可是太祖爷，大爷爷他并没有被你编入我们现在的军队内，他本人还在永乐一朝的后线大营里，您说他会不知道吗？”
朱元璋瞳孔骤然收缩！
糟了！
他几乎忘记这点了，他光在乎自己储君的安危，甚至都没让他参与这场战争的过程。
但他本人身处这未来的永乐一朝，他能一点都不好奇，不想知道自己时期的一切未来发展吗？
同一时间。
“你们不必如此看孤，孤也只是过去的太子而已……”
朱标是最寂寞的，他身边只剩下一些洪武和永乐时期都不出名的普通官吏。
这位大明太子也是无聊之馀，意识到了朱瞻基和老朱聊天的这一点。
“孤会死的事，你们不必不敢说，孤都知道了……不过孤好奇啊，为何最后是允炆那孩子继位呢？孤的雄英呢？你们有人能和孤说说距我那会十四年后的发展吗？”
！！！
永乐时期的侍卫和官吏们，表情瞬间大变。
这怎么说？
说您儿子死您前面了？
但是不说的话……
那不是不敬皇室人的命令吗？
这下，朱标想不知道都不行了，这会引发什么问题呢？
怀疑的种子是彻底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