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娘没应声,只是死死地盯着沈雁翔,嘴唇哆嗦著。
秀云嫂子赶紧轻轻拉了拉婆婆的衣袖。
沈老年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唉,建北走得急,留下这一家子难啊!三嫂子,秀云,你们也别太难过,日子总得过下去。村里能帮衬的,一定帮衬。”
秀云嫂子这才哽咽著开口,声音嘶哑:“村长,您费心了。明天上午请几位本家叔伯和雁翔兄弟过去,家里备了点薄饭”
“应该的,应该的。”沈老年连忙应道,又看向沈雁翔,“雁翔,建北是你本家堂兄,这顿饭,得去。”
“我知道,村长。”沈雁翔点头,心里很不好受。
更奇怪的是,这种请客吃饭,只需要派个晚辈来就行,原本不需要这么多人过来,搞得兴师动众,他相对三伯娘,只是个晚辈,那需要她老人家亲自来。
正迷惑间,三伯娘突然挣脱了儿媳的手,往前一步,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沈雁翔,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难以理解的质问:
“雁翔啊,你你那天咋就能知道有台风呢?你咋不早说?你早半个月不,早一天说也好啊!建北建北他他要是…要是…都怪你都怪你!!”
她话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那眼神里的怨气几乎化为实质。比奇中闻王 首发
院子里瞬间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雁翔如遭雷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万万没想到,三伯娘的“请吃饭”,竟还包含着这样一份无理的怨怼!
他能预知台风?
这从何说起?
那只是他重生后的福利,在出事前一天傍晚,硬著头皮悄悄去找了村长,提醒他这几天可能有台风,要大家晚上警醒点,尽量别在危房边待着。
“三伯娘!”沈雁翔喉咙发紧,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娘!您别说了!”秀云嫂子脸色惨白,慌忙扑上来死死拉住婆婆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
“这事怎么能怪雁翔兄弟!他他也是好心!要不是他提醒,那天晚上晚上雨落那么厉害,咱娘仨睡在屋里指不定”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想把婆婆拉回来,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看向沈雁翔的眼神充满了歉意和无奈的无助。
沈老年也沉下脸来,语气严肃:“三嫂子!你这话过了,雁翔那天是来找过我,提醒我要注意,说可能有台风。微趣晓说 哽芯醉快可他也不是神仙,能算准时辰地点?
要不是他提醒,我怎么知道在大喇叭警醒大家,晚上都别睡太死,离老墙根远点,你以为就建北一个遭难?
后头那几间老屋塌了,砸伤了好几个,要不是提前防备着,没准命都没了!
村里谁不念雁翔这点好,你怎么能倒打一耙?建北的事,是天灾,谁也不想的,要怨,只能怨老天爷不开眼!”
沈老年的话掷地有声,带着村长的威严和对沈雁翔的维护。
院子里其他几个本家长辈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附和:
“是啊,老嫂子,雁翔是好心。”
“多亏了雁翔机警啊,要不我那老婆子晚上睡死过去,被梁砸著可不得了”
“唉,建北命苦,可这事真怪不得雁翔兄弟”
众人的话像冷水,稍稍浇熄了三伯娘那股邪火。她看着周围人指责的目光,又看看儿媳哀求的眼神,再看看沉默伫立、面色苍白的沈雁翔,终于捂著脸,“呜呜”地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里是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秀云嫂子紧紧抱着婆婆,也无声地掉著泪。
晚饭吃得食不知味。
桌上气氛沉闷。
熬得稠稠的红薯粥,配着一碟咸鱼干和一碟炒海带丝,此刻都失去了滋味。
娟娟似乎也感受到了压抑,乖乖地小口吃著饭,大眼睛时不时看看沉默的阿爹和阿娘。
沈雁翔机械地喝着粥,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三伯娘那充满怨怼的眼神和话语,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他能理解老人的丧子之痛,那份悲痛足以摧毁理智,迁怒于任何一丝可能的希望。
但理解不代表不难受。
这份“未卜先知”带来的,除了那点微末的感激,竟还有无法解释的埋怨,这让他心头沉甸甸的,更对未来可能因“先知”而引发的变数感到一丝隐忧。
王淑云默默地把挑去了刺的咸鱼干夹到他碗里,低声道:“别往心里去。三伯娘是伤心糊涂了,秀云嫂子是明白人。”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抚慰的力量。
沈雁翔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嗯,我知道。”
他端起碗,大口喝粥,想把那份郁气压下去。目光扫过门口角落放著的两个破旧但修补过的鱼篓,心里有了主意,或许出去透透气,干点活,也许能好受点。
“我去海边把地笼收了。”沈雁翔放下碗,站起身。
“天快黑了,小心点。”王淑云叮嘱道。
“嗯,带着手电筒呢。”沈雁翔从门后取下用网兜装着的两个地笼,又拿了把柴刀别在腰后,拎起一个旧木桶和一个头戴式的矿灯。
这是一种用干电池的简陋照明工具,也就这个年代用,后续有充电式电灯后就被淘汰了。
娟娟立刻放下碗:“阿爹,我也去!”
“海边黑,你跟着阿娘看好弟弟。”
沈雁翔摸摸女儿的头,拿起那枚温润的贝壳在手里攥了攥,仿佛汲取了一丝力量,然后大步走出了院门。
夜幕低垂,海风带着湿冷的咸腥扑面而来。
码头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和滩涂,发出“哗——哗——”的永恒低语。
天边只剩下一抹深紫,星子开始稀疏地闪烁,沈雁翔打开矿灯,一束昏黄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脚下湿滑泥泞的小路。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村西头礁石区域,借着灯光,很快找到了第地笼的位置。
笼子半浸在退潮后留下的浅水里,系在礁石根部的草绳被海水泡得滑腻腻的。
他弯下腰,抓住草绳,用力将地笼从水里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