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立刻行动起来，双手抓住沉重的网纲，开始用力往上拽。
尼龙网湿透后更加沉重，加上水流的阻力，拉起来颇为吃力。
他黝黑的脸庞憋得通红，手臂上的肌肉块块隆起。
“稳著点，别急。”
沈雁翔放下橹，走过来帮忙，他下盘极稳，双臂的力量也远超张鹏的想象。
两人合力，沉重的网纲一点点被拖出水面。
网口终于露出了水面。
张鹏迫不及待地探头看去，脸上瞬间写满失望。
网里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小鱼在挣扎蹦跳，银白色的鳞片在晨光中闪烁，大部分是手指长的梅童鱼，夹杂着几条同样细小的鲻鱼和几条滑溜溜的海鳗，还有一些破碎的海草和几块小石头。
“唉就这么点？”张鹏叹了口气，语气沮丧，“还都是些小鱼崽子，卖不上价啊。”
他想起自己偷偷修船，冒险出海，就捞到这点东西，不由得有些泄气。
沈雁翔却面色平静，丝毫没有失望的样子。
他蹲下身，仔细翻看着网里的收获，甚至还捏起一条梅童鱼看了看。
“意料之中，这旧网网眼大，又是贴著礁石边缘拖，能挂住这些小鱼算不错了。鱼群在附近，说明这片海域食物链是通的，大鱼肯定有，只是我们没找对窝子。”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扫视著不远处的葫芦礁主体。
那几块巨大的黑色礁石在渐亮的晨光中显得更加狰狞，海浪拍打在上面，激起白色的泡沫。
“小鹏，把网收好。我们去东侧看看，贴著那几块大礁石跟下的深沟走。”
沈雁翔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记得我跟你说过石斑鱼喜欢待的地方吗？礁石底下的岩洞、深沟，水流湍急交汇处。那里才是它们的老巢，我们用滚钩！”
“滚钩？”张鹏一愣，“那玩意儿能行吗？”
滚钩是一种比较原始的钓具，由一根长长的主干线和上面系著的数十上百枚锋利的、带倒刺的鱼钩组成，钩尖朝上，沉入海底，依靠鱼自己游动时撞上或被钩挂住。
使用滚钩需要非常熟悉鱼道，否则效率极低。
“相信我。”沈雁翔只回了三个字，眼神里是张鹏从未见过的自信。
张鹏不再多问，赶紧从木桶里取出两盘缠绕好的滚钩，按照沈雁翔的指点，将滚钩的主干线仔细地连接起来，又在末端拴上沉重的铅坠。
小船在沈雁翔精准的操控下，如同一条灵巧的游鱼，悄无声息地贴近了葫芦礁东侧巨大的礁壁。
这里水深急剧增加，海水颜色变成了墨绿甚至近黑，礁石底下犬牙交错，形成许多深不见底的沟壑和洞穴，水流在这里变得湍急而紊乱，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就是这儿！”沈雁翔稳住船，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水下的住客，“慢慢放下去，贴著礁壁，顺着水流的方向放，放深一点。”
张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挂著无数锋利鱼钩的滚钩主干线顺着船舷放下去，铅坠带着钩线快速下沉，消失在幽暗的海水中。
他放得很慢，很仔细，直到感觉手中的主线传来沉甸甸的坠底感。
其实张鹏知道如何投放滚钩，毕竟他也是跟着父兄在海上闯荡许久，但不知为何，今天就是有点紧张，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渴望成功。
“好了，固定住。”沈雁翔指示道。
张鹏连忙将主线牢牢系在船头的缆桩上。
“船保持在这个位置，别动太厉害。”沈雁翔调整著船的位置，让船头微微顶着水流，使船身基本悬停在礁石边缘的上方。
这是个技术活，需要对抗涌浪和水流的双重作用。
他稳稳地持着橹，手臂肌肉线条绷紧，眼睛紧紧盯着水面下的暗影和那根绷得笔直的滚钩主线。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拉长了。
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在耳边回荡，张鹏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根浸在水里的主线。
突然！
那根绷直的主线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下一沉！
紧接着，一股狂暴的力量顺着主线传导上来！
嘣！
嘣嘣！
固定主线的缆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艘小船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猛地拽得向一侧倾斜！
“有了！”沈雁翔眼中精光暴涨，大喝一声，“是大货，小鹏，稳住船！”
张鹏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手忙脚乱地去抓船舷稳住身体，同时惊恐地看着那根疯狂摆动的滚钩主线，仿佛水下正有一个力大无穷的巨怪在挣扎！
沈雁翔死死地稳住船橹，对抗著水下巨物拖拽带来的偏移。他的动作沉稳有力，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船尾，展现出惊人的平衡感和力量。
他一边控船，一边快速指挥：“小鹏！别愣著，准备收线！慢一点，顺着它的劲，别硬拽，它在底下钻礁石洞呢！”
张鹏回过神来，连忙扑到船头，双手紧紧抓住那根剧烈颤抖的主线。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几乎要将他拖下船去！
他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往回拉拽，那感觉不像是在拉鱼，倒像是在和一头水牛拔河。
汗水瞬间就浸透了他的后背。
“稳住！它发力你就松点，它停你就收点，耗它体力。”沈雁翔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清晰地穿透海浪声。
水下那巨物显然被激怒了，开始疯狂地左右冲撞，小船被拉扯得在礁石边缘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倾覆。
海水哗啦啦地涌进船舱。
张鹏的脸憋成了酱紫色，手臂酸痛欲裂，好几次差点脱手。
“坚持住，它快没劲了！”沈雁翔敏锐地察觉到主线传来的拉力出现了一丝间歇性的减弱。
他瞅准一个相对平缓的瞬间，果断松开橹，一个箭步冲到船头。
“我来！”
他从张鹏手中接过主线，入手便是一沉。
好家伙，这分量！
但他手臂的肌肉早已在重生后这段时间的劳作和刻意的锻炼中恢复并超越了年轻时的巅峰。
他深吸一口气，腰马合一，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呵——！”
一声低沉的吐气开声，粗壮的主线被他硬生生拽回了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