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冷氏大厦,像头蛰伏在霓虹里的钢铁巨兽。大部分窗口都暗着,只有零星几盏灯悬在高层,像巨兽没合紧的眼。地下车库的通风口传来低低的嗡鸣,混着远处街道的车流声,在空旷的大堂里绕了圈,又悄悄散了。
叶惊鸿握着强光手电,巡逻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 “嗒、嗒” 的轻响,在无人的楼层间荡出回声。他的巡逻路线覆盖 b 区车库到高层办公区外围,手电光扫过消防栓时会顿半秒 —— 确认封条没破,再移向下一个点。白天巡逻时,他听见林青瓷跟保安部报备:“冷总为星火项目熬了两天,你们多留意顶层动静。”
所以当他走到顶层走廊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下。
总裁办公室那扇实木门的缝隙里,漏出缕暖黄的光,细得像根线,却在深夜里格外执着。她还没走。叶惊鸿的目光在门把手上停了秒 —— 黄铜把手上没有指纹残留,应该是她习惯用纸巾垫着开门。他没停留,手电光掠过门板,继续往前走,只是之后每圈巡逻,顶层的停留时间都多了半分钟。
时间滑到凌晨一点,顶层的灯终于灭了。
叶惊鸿在拐角阴影里站着,看着那扇门被推开。冷月婵走出来时,肩膀比白天垮了些,藏青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露出里面的白色丝质衬衫 —— 袖口皱了,应该是伏案时蹭的。她一手捏着眉心(指节泛白,像是在按散胀痛),另一只手攥着手机和车钥匙,眼底的青黑在廊灯下发亮,像蒙了层薄雾。
她径首走向总裁专属电梯,拿出银色权限卡在感应区刷了下。
面板没亮。
她又刷了次,指尖在感应区多按了两秒,漆黑的面板依旧没反应。冷月婵的眉峰蹙起来,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下 —— 通讯录停在 “行政部 - 张主管” 的名字上,却没拨号。凌晨一点叫醒下属修电梯,太小题大做,她还没落魄到这份上。
她深吸口气,转身走向安全楼梯间。那是高层专用的消防通道,平时只有保洁会用,铁门上的 “紧急出口” 灯闪着微弱的红光。推开防火门时,门轴发出 “吱呀” 一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叶惊鸿从阴影里走出来,保持着十米距离跟上去。他把强光手电的光束调弱,斜斜地照在地面,避免光线扫到她的背影 —— 他记得上次在车库,她被手电光晃到时,下意识地眯了眼。
楼梯间的灯是声控的,昏黄的光只够照亮半级台阶。冷月婵踩着高跟鞋,走得很慢,每下一级都要顿一下 —— 鞋跟太细,容易卡进楼梯缝。她不是胆小的人,可深夜的楼梯间太静了,高跟鞋的 “嗒、嗒” 声撞在墙上,反弹回来像有人跟在身后。刚下两层,身后的灯就灭了,黑暗瞬间裹上来,她的脚步下意识地快了些,手悄悄摸向包内的防狼喷雾。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 “咚” 的一声轻响 —— 是有人顿了下脚跟。
她刚走过的那层平台,灯突然亮了。暖黄的光漫过来,驱散了身后的黑暗,连她脚下的台阶都亮了些。冷月婵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叶惊鸿站在下一层的平台边缘,灰色保安制服的衣角贴在腿上。他手里的手电斜照在地面,光束刚好覆盖她下一级要走的台阶,却没碰到她的影子。他没说话,也没靠近,只是站在那里,像个沉默的路标。
原来刚才的声响,是他的脚步声。
冷月婵的手从包内抽出来,指尖在包带上蹭了蹭。她没道谢,也没问 “你怎么在这”,只是转回头,继续往下走。只是这次,她的脚步稳了些,没再刻意加快。
楼梯间里多了道脚步声。
她在前,他在后,差着 12 级台阶的距离。她的高跟鞋敲出 “嗒、嗒” 的轻响,唤醒前方的灯;他的巡逻靴顿一下,点亮她身后的光。灯灭的延迟刚好 15 秒,他总能卡着时间顿脚,让她身后的黑暗永远追不上来。偶尔有风吹过防火门的缝隙,带起细微的 “哐当” 声,他会先停下脚步,等她确认安全了,再继续走。
二十三层楼,平时坐电梯只要几十秒,此刻却像走了很久。冷月婵的脚踝开始发酸,她却没再急着赶路 —— 身后的那道脚步声,像个无声的承诺,把所有潜藏在黑暗里的不安,都挡在了光外。
终于到了一楼。推开防火门,地下车库的灯光涌进来,亮得有些刺眼。冷月婵站在门口,没立刻走进去。她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平静的,没有侵略性,却让她没法当作没看见。
她侧过头,发丝滑落遮住半张脸。廊灯的光落在她疲惫的侧脸上,连平时冷冽的眼神都软了些。她张了张嘴,喉结微滚,才发出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 谢谢。”
说完,她没等回应,转身快步走向车库。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远,首到她拉开车门时,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楼梯口 —— 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防火门缓缓闭合的影子。
叶惊鸿在门后站了很久。他关掉手电,黑暗裹住他的身影。刚才顿脚跟时,指节攥得有些紧,现在松开,掌心还留着淡淡的印子。他从口袋里掏出巡逻记录本,笔尖在 “顶层安全””,又很快划掉,改成 “无异常”。
楼梯间恢复了寂静,只有通风口的风还在吹。仿佛刚才的守护,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