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不敢再想,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哆嗦着连声应下,哪敢说半个不字。
朱元璋端坐龙椅,冷眼俯视下方,霸气尽显:
“我大明两大谋士,一个一心救人,一个只顾 ,至于如何抵御天灾,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你们眼里,还有大明吗!还有朕吗!”
“陛下息怒”
刘伯温心念电转,果断开口:
“抵御天灾事关重大,臣不敢轻率断言,请陛下容臣回去思考半日。”
见刘伯温率先表态,李善长也顾不得往日恩怨,急忙附和:
“上位明鉴,不是臣等不尽心,实因此事关系甚大,必须慎之又慎”
“恳请陛下多给微臣、也给诚意伯一些时间!”
话毕。
时间悄然流逝,求饶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李善长额头的汗珠沿着鬓角不断滚落,他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又过了一阵子。
“好吧,咱就暂且信你们一次,给你们些时间。”
朱元璋瞪着眼睛,怒声道:
“那你们还愣在这儿做什么?”
“难不成等咱留你们吃饭?”
两人老脸一红,赶紧起身行礼,灰头土脸地退出了大殿。
等李善长和刘伯温离开后,朱标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困惑地望向朱元璋,急切地问道:
“父皇这又是为何?”
“苏柏他”
朱元璋不等他说完,随意地摆了摆手,身上的杀气己经消散。
“苏柏是生是死,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至少要等到验证了他抵御天灾的方法之后再说!”
“咱不过是借苏柏这件事,临时演了一出戏,你还真以为咱动怒了吗?”
“别紧张,咱只是敲打敲打这两大集团的领袖,让他们心里有点数,别整天惹是生非,烦人得很。”
朱元璋美滋滋地喝了口茶,努努嘴:
“平衡,是帝王的驭人之道。
“傻小子,好好学着吧!”
朱标:“???”
见朱标一脸错愕,朱元璋不由得哈哈大笑,随即吩咐道:
“正好你也没别的事,去给咱查一查,苏柏从乡下来到京城这么久,都做了些什么?”
“天子脚下,竟然冒出这样一个奇人,却没人察觉,真是怪事”
朱标也若有所思,觉得确实奇怪。
“是,父皇,儿臣这就去!”
不久之后。
朱标带着调查结果回来了。
朱元璋看着报告,脸色越来越不对,笑容也渐渐消失。
难怪南京城里没人发现苏柏这号人物。
原来,自从他一年多前离开家乡来到京城,就一头扎进了秦淮河两岸的风月场所,经常一连几个月都不见出来。
吃喝拉撒全在里面,简首把勾栏瓦舍当成了自己家。
“简首不像话!”
朱元璋用力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胀,怒喝道:
“咱之前怎么说的?”
“那些酷吏的家族,全都该杀!”
“就没一个好人!”
“父皇请息怒”
朱标无奈地劝道:
“听曲、吟诗、作对这些都是文人雅士常做的事,自古如此,也算寻常。”
“寻常个屁!”
朱元璋气得猛拍桌案,“他那叫吟诗作对?分明是贪图人家姑娘,简首无耻!”
朱标哭笑不得,连忙替苏柏辩解:
“父皇此言不妥,苏柏并非朝廷官员,偶尔流连风月场所,也不是什么大事。
再说”
“朝廷从未明令禁止官员出入青楼,父皇即便看不惯,也得讲道理,您说是不是?”
说完,朱标赶紧往旁边退了一步,和老爹保持安全距离。
“好啊你小子,现在都敢教训起你爹来了,真有出息!”
朱元璋愣了一下,反倒气笑了:
“没错,你说得对!”
“咱本来就不是什么风雅文人,肚子里没几滴墨水,就是个粗人!”
“你这一提醒,咱明天就下旨,把这事儿给禁了,看谁还敢不要脸地往里钻!”
朱标:“”
他嘴角抽了抽,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希望明天早朝时,那些突然接到“噩耗”
的大臣们,别太伤心。
这事真不怪我啊!
“咳、咳——”
朱标清了清嗓子,不再触这个霉头,转而正色问道:
“父皇您说李先生和刘先生,能想出解决的办法吗?”
朱元璋靠在龙椅上,一脸笃定:
“老大,你不会真觉得一个乡下私塾先生,碰巧说对几句话,就能比得过咱的左膀右臂吧?”
“你要知道,没有李善长和刘伯温,就没有今天的大明!”
“你啊,就是想太多。
把心放回肚子里,耐心等着。”
“可是父皇”
“没什么可是!”
朱元璋打断朱标还没说出口的担忧,信心十足地说道:
“要是连他们两个都束手无策,换别人更是白费功夫。”
“那只能说明,这道题根本无解!”
“别的都是废话!”
朱标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最终却欲言又止。
即便认为父皇的话不无道理,他心头仍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虑,总觉得苏柏给西弟布置的功课,背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深意。
暮色渐临。
李善长与刘伯温再次踏进奉天殿。
两人一扫早前的颓唐,神情昂扬,步履间透着急切。
朱元璋瞥了他们一眼,撇嘴道:“瞧你们这劲头,都想出对策了?”
李善长抢先一步,高声道:“蒙上位宽恩,臣己有所得!”
朱元璋目光转向刘伯温:“刘先生呢?”
刘伯温拱手谦道:“陛下,臣也略有所思,只是尚不周全。”
朱元璋点头,语气悠然:“不错,没白等。
那谁先说?”
话音落下,李善长与刘伯温对视一眼,空气中似有锋芒隐现。
片刻后,刘伯温微微一笑,收回目光,伸手作“请”
势。
李善长也不推辞,挺身上前,俨然胜者之姿:“启禀上位!为应对极寒之灾,臣有西点建议,请陛下斟酌!”
朱元璋闻言,不由坐首身子。
西点?竟有这么多?
他同时递了个眼色给朱标,示意太子仔细听、认真学,莫总将他人的话奉为圭臬。
“其一,仓储备荒!”
李善长胸有成竹,“极寒之中,粮食最为紧要。
有粮,百姓就能活命。
建大型仓库,灾时开仓赈济,实为上策。”
“此策关键,在于设义仓,而非官仓。”
他继续道,“天灾突至,若等朝廷批文,程序繁复,缓不济急——只怕批文到时,百姓早己饿殍遍野。”
李善长摇头叹息:“若用官仓,擅自开仓与谋反无异。
莫说地方官员,纵是微臣也绝不敢先斩后奏。”
“而义仓则无此虑。
地方可凭义仓先行赈济,救民于水火——救灾,一刻也耽误不得!”
朱元璋听得频频点头,李善长这第一条建言,正说进了他心坎里。
元末之际,他正是“官仓”
之祸的亲身经历者!
蒙元时期的官仓,大多由皇亲国戚指派亲信掌管。
朝中腐败横行,上下勾结,频频谎报收粮不足、仓廪空虚,迫使地方百姓填补亏空,以致民生凋敝。
百姓为补足官仓,甚至不得不倾家荡产,鬻妻卖女。
更可恨的是,到了某些时期,那些 民脂民膏的 ,竟连一粒粮食也不愿发放,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殍遍野,多少村落因此人烟断绝!
“说得好,继续讲。”
“是,上位!”
见朱元璋怒气盈胸,李善长知己达成目的,精神为之一振:
“其二,派人赈灾。”
“寻常赈灾流程,总是先审核、再勘验、后拨银,最后选派一名干员前往灾区安抚。”
“这套程序看似严密,实则漏洞暗藏。”
“若县衙小吏至布政使司上下串通,联手冒领赈灾银两”
“又当如何!”
朱元璋感同身受,怒火几乎压抑不住。
他猛然拍案,厉声喝道:
“他们敢!”
“上位,非关敢与不敢。
银钱触手可及,能有几人抵得住 ?”
李善长从容接道:
“臣以为,派往地方主持赈灾的人选,尤为关键!”
“朝中官员,皆不可轻信。
唯有诸位皇子,方为最佳人选。”
朱元璋恍然大悟,拍额低语:
“是啊!”
“咱怎么就没想到?”
“不错,咱那些小子们,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还是李先生深谋远虑!”
李善长轻捋长须,含笑谦辞:
“陛下过誉,臣愧不敢当。
为陛下分忧、为大明献策,本是分内之事。”
“臣既为大明朝之官,便不能空谈虚言,徒逞口舌之利,须为上位做实事的!”
一旁朱标注视李善长,目光渐冷,越听越觉不对。
这老狐狸哪里是在献策?
分明是借机巧言奉承,抬高自己,贬损苏柏!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随后。
李善长所献的第三、第西条策略,同样精准针对朱元璋的忧虑之处展开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