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的门房老张,今天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他亲眼看着自家侯爷,跟着管家周福的马车回来。
可从车上下来的,不止是周福。
周福怀里还抱着一个东西。
一个蜷缩著的,脏得像从泥地里刚刨出来的小乞丐?
老张使劲揉了揉眼。
没错,就是个小乞丐。
那孩子睡得正沉,一张小脸埋在周福的怀里,只露出一头打了结的乱发和一双小得可怜的脚丫,上面满是干涸的泥垢。
周明面无表情地率先跨入府门,看都没看周围下人们惊掉下巴的表情。
“愣著干什么?”
他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前院的嘈杂议论瞬间消失。
“烧热水,备上一整桶。”
“去成衣铺,买几身七八岁孩童穿的干净衣服,要最好的棉布。”
“把西边那个空着的跨院收拾出来,被褥、炭火、桌椅,都换成新的。”
周明一连串的命令砸下来,所有人都懵了。
管家周福抱着那个轻飘飘的孩子,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他快步跟上周明,压低了声音。
“侯爷,这这不合规矩啊!府里养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这要是传出去”
“传出去就说是我儿子。”
周明随口一句,差点让周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儿子?!
周福怀里抱着这个“小祖宗”,只觉得烫手无比。
侯爷连个正妻都没有,哪来的儿子?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一个“私德不修”的帽子扣下来,永安侯府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侯爷!三思啊!”周福快哭了。
“我就是三思之后才带他回来的。”周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周福怀里那瘦弱的孩子。
“他爹是为大明战死的军户,他娘病死,家里一贫如洗。我不带回来,他今晚就得冻死在街头。”
周明顿了顿,补了一句。
“我好歹是个大夫。”
一个大夫,见死不救,做不到。
周福不说话了。
他看着侯爷那不容置疑的侧脸,再低头看看怀里孩子那张满是污垢却依旧能看出清秀轮廓的小脸,心中叹了口气。
罢了,侯爷做的决定,他一个下人,照办就是。
热水很快备好,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升腾著滚滚热气。
两个小厮被叫进来,看着那个被放在地上的小乞丐,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动手。
那孩子身上散发著一股酸臭味,头发里甚至能看到小小的虮子。
“滚出去。”
周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两个小厮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侯爷,这种粗活,让老奴来吧。”周福卷起袖子。
“你年纪大了,闪了腰我可没空给你治。”
周明自己动起手来,三下五除二剥掉那身破烂的衣衫,几乎是拎着,将那瘦小的身子丢进了木桶里。
“哇!”
孩子被热水一烫,瞬间惊醒,在水里扑腾起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别动!”
周明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拿起布巾,沾了皂角,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搓洗起来。
他下手没个轻重,像是在搓洗一件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衣服。
孩子起初还挣扎哭喊,后来发现这人虽然粗鲁,却没有恶意,便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小声地抽噎著。
一桶水很快变成了浑浊的泥汤。
换了第二桶。
又换了第三桶。
直到水终于清澈,周明才停手,将洗得干干净净的孩子从桶里捞了出来,用一张巨大的棉布裹住。
周福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洗干净之后,那孩子完全变了个样。
皮肤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色,但五官清秀得惊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大而明亮,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把小刷子。此刻,那双眼睛正怯生生地,带着几分好奇,偷偷打量著周明。
“还不错,是个好苗子。”
周明像是评价一件艺术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亲自给孩子换上新买的棉布衣裳,衣服稍微有些大,但柔软又干净。
收拾妥当,周明领着他,直接去了饭厅。
饭菜早已备好。
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孩子站在桌边,死死地盯着那盘油光发亮的红烧肉,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却一步也不敢上前。
“坐。”
周明指了指凳子。
孩子没动,只是害怕地看着他。
周明懒得废话,直接把他抱起来,按在凳子上,然后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放进他面前的白米饭碗里。
“吃吧,吃完了还有。”
孩子看着碗里的肉,又抬头看看周明,似乎不敢相信。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夹起那块肉,飞快地塞进嘴里。
肥而不腻的肉块入口即化,浓郁的酱香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
孩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埋头就是一顿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是油,小脸像只偷吃成功的小花猫。
周明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喝着。
这感觉很奇妙。
他一个想躺平的咸鱼,居然捡了个便宜儿子回来养。
这事要是传出去,怕不是又要成为应天府的头号笑柄。
永安侯,继“烂橘子侯爷”之后,再添“喜当爹侯爷”的新雅号?
周明自嘲地笑了笑,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那孩子的碗里。
“光吃肉不长个。”
一顿饭吃完,孩子的小肚子撑得滚圆,靠在椅子上,满足地打着嗝。
周明领着他,来到西边那个已经焕然一新的小院。
院子不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屋里点着炭火,暖意融融。
“以后,你就住这儿。”
孩子看着这比他之前那个家还要大,还要干净的屋子,有些不知所措。
“你叫什么名字?”周明又问了一遍。
“狗狗蛋”孩子的声音细若蚊呐。
周明:“”
行吧,穷人家的孩子,贱名好养活。
“这名字不好听,我给你换一个。”周明想了想,“你跟我姓周,以后就叫周平安。平安的平,平安的安。”
他希望这孩子,往后余生,皆是平安。
“周平安?”
孩子小声地重复了一遍,那双大眼睛里,第一次有了除了惊恐和麻木之外的神采。
“嗯,周平安。”
周明拍了拍他的头。
“明天起,我教你读书认字。”
“侯爷!”周福在旁边又急了,“请个先生就是了,何必劳烦您亲自动手”
“外面的先生,嘴杂。”周明打断他,“在我这里,我说的就是规矩。”
他不想让这孩子过早地接触到外面的风言风语。
至少,等他心智再成熟一些。
周安似懂非懂地看着周明,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周明,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谢谢爹。”
声音很小,还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
周明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福和旁边的下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周明看着跪在地上,额头都磕红了的小孩,心里五味杂陈。
他只是出于一个医生的本能和一点点现代人的同情心,顺手做了一件小事。
可对这个孩子来说,这却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起来吧。”
周明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扶起。
罢了,爹就爹吧。
反正自己也赚了。白捡一个这么机灵的儿子,不亏。
接下来的几天,周明过上了“奶爸”的生活。
他手把手地教周安如何握笔,从最简单的“一二三”开始教起。
周平安很聪明,学得很快,而且异常刻苦。
周明给他布置的功课,他总会一丝不苟地完成,常常一个人在书房里,对着字帖练习到深夜。
这让周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种感觉,比救活马皇后,比治好朱雄英,甚至比从朱元璋手里捞到万两黄金,都要来得纯粹。
这天下午,周明正靠在躺椅上,看着周平安在院子里一笔一划地练字,阳光洒在父子俩身上,温暖而又宁静。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或许,就这样当个富贵闲人,养养儿子,看看话本,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也挺好。
就在他惬意地快要睡着时,管家周福惊慌失措地从前院冲了过来,脸都白了。
“侯爷!侯爷!”
周福喘著粗气,指著大门的方向,声音都在发抖。
“太子殿下派人传话,说说请您即刻过府一趟,有要事相商!”
周明看着周福那张惊恐的脸,又看了看不远处还在专心写字的周平。
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催命的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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