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你你想干什么?”
刘伯的声音干涩嘶哑,他死死盯着周明,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疯子。
烈酒浇伤口,已经是酷刑。
往烂肉上撒盐?那是只有最丧心病狂的审讯官才干得出的事!
“住手!”一旁的张将军也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抓住周明的肩膀,“周侯爷,我知道你想救人,但如此折磨我麾下的弟兄,恕末将不能从命!”
吴王朱橚的脸也白了,他虽然不懂具体医理,但也知道盐撒伤口的滋味。
“周先生,这这真的行吗?”
周明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转过头,用一种冰冷到不带任何杂质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行不行,不是你们说了算。”
“现在,他是我的病人。”
“你们有两个选择。”周明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按我说的做,他有五成希望能活下来,保住这条腿。”
“第二,你们现在拦着我,让他继续躺在这里,用你们的汤药,用你们的‘仁慈’,等着他毒气攻心,全身腐烂而死。十死无生。”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道:“然后,你们就可以给他准备一口薄皮棺材,告诉他家里人,他为国捐躯了。”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张将军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朱橚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伯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剧烈地抽动着。微趣晓说 哽芯醉快
是啊。
左右都是个死。
有什么区别呢?
周明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到那个被抬出来的士兵面前。
士兵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看着周明,就像在看一个手持屠刀的恶鬼。
“侯侯爷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他哀求着。
“闭嘴。”
周明吐出两个字,然后对旁边吓傻了的几个士兵喝道:“按住他!手脚都按死了!不想他死,就用尽你们的力气!”
几个士兵一个激灵,连忙扑上去,死死压住战友的四肢。
坛子里的烈酒被搬了过来。
周明抱起酒坛,看也不看,直接将那辛辣刺鼻的酒液,朝着士兵大腿上那道发黑的伤口,倾泻而下!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划破了整个伤兵营!
那士兵的身体猛地弓起,要不是被死死按住,恐怕能直接从地上弹起来。
他双目圆睁,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喉咙里发出呵呵的怪响,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窒息。
朱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胃里一阵翻涌。
张将军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只有刘伯,死死地盯着那被烈酒冲刷的伤口。
黑色的血水和一些细碎的腐肉被冲掉,露出了下面更加狰狞的创口。
周明扔掉酒坛,从旁边一名锦衣卫腰间,抽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他在剩下的烈酒里涮了涮。
“撑住了。”他对那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士兵说了一句,然后,手起刀落!
没有丝毫犹豫。
匕首的尖端,精准地切入了伤口边缘那些已经失去生机的、发黑的烂肉里。
“噗嗤。”
一声轻响。
周明手腕稳定得像一块磐石,开始飞快地削切。
一片片紫黑色的、散发著恶臭的死肉,被他干净利落地割下,掉在地上。
士兵的惨叫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汗水,泪水,鼻涕,混杂在他扭曲的脸上。
“疯子!真是个疯子!”一个年轻的军士看不下去了,闭上了眼睛。
朱橚也别过了头,不忍再看。
这哪里是治病?
这分明是凌迟!
只有刘伯,一步未退。
他死死地盯着周明的手,盯着那把翻飞的匕首。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周明下刀的每一处,都是那些已经彻底坏死的组织。
他看到了周明避开了每一根重要的筋脉。
他看到了随着那些烂肉被切除,创口深处,开始渗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
那是活肉!
这个发现,让刘伯浑身一震。
就在此时,周明停下了动作。
他用刀尖在肿胀最厉害的地方轻轻一探,然后,毫不犹豫地,猛地向下一划,再向深处一捅!
“噗!”
一股黄绿色的、浓稠腥臭的液体,如同喷泉般,从创口里激射而出!
溅了周明一身。
那股恶臭,比之前浓烈了十倍,瞬间弥漫开来,熏得人头晕眼花。
“呃”朱橚再也忍不住,跑到一边,弯著腰干呕起来。
然而,奇迹发生了。
随着那股脓血被彻底排出,原本肿得像兽腿一样的大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消减了下去。
那个士兵的惨叫,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悠长的,带着无尽解脱的呻吟。
他那因为剧痛而扭曲的五官,竟然舒展开来。
“按盆拿来!盐!”
周明大吼。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将一盆清水和一大袋粗盐拿了过来。
周明抓起一把粗盐,直接扔进水里,用手搅了搅,也顾不上溶化,便用干净的棉布蘸着这浑浊的盐水,开始反复冲洗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叫声里,痛苦依旧,却少了几分绝望,多了几分力气。
周明面无表情,一遍,两遍,三遍
他将伤口里每一丝残留的脓液,每一片细碎的烂肉,都清洗得干干净净。
直到整个伤口,不再流出任何污物,只剩下鲜红的、不断渗著血珠的活肉。
那道原本象征著死亡的伤口,此刻虽然血肉模糊,看上去更加恐怖,却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周明扔掉手里的棉布,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干净的麻布,小心翼翼地为士兵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脸上、身上,沾满了血污和脓液。
他晃了晃,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侯爷!”
张将军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了他。
这位铁打的汉子,看着周明,再看看那个虽然虚弱不堪,但呼吸已经平稳下来的士兵,眼眶竟然红了。
“侯爷我我张德彪,给你赔罪了!”
说著,他竟要单膝跪下。
“行了。”周明推开他,“死不了就成。”
他走到一边,靠着一根柱子,大口喘着气。
整个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般的目光,看着这个浑身污秽的年轻人。
朱橚也停止了干呕,他看着那个“死而复生”的士兵,又看看周明,脸上写满了震撼和不可思议。
刘伯,那个尖酸刻薄的老军医,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检查著那个士兵的伤口,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滚烫的体温,似乎降下去了那么一丝。
真的真的救回来了?
不用截肢,就把一个马上要烂死的废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刘伯缓缓站起身,他呆呆地看着周明,嘴唇哆嗦著,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