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官的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味，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矮桌后，手里把玩着一枚黄铜哨子。他便是五哨的哨官周通，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抬眼瞥了赵烈一下：“王大力说你叫赵烈？”
“是。”赵烈站首了身子，保持着标准的军人姿态——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却让周通皱了皱眉。
“看你模样，倒不像个能打仗的。”周通放下哨子，拿起名册翻了翻，“刚从乡下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哨官，父母早亡，兄长前几日被流弹打死了，就剩我一个。”赵烈据实回答，只是隐去了穿越的真相。
周通“哦”了一声，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张老三刚才跟我告你的状，说你动手打人。”
“回哨官，是他们先抢我兵器，动手在先。”赵烈不卑不亢，“军规虽严，也没说新兵就得任人欺凌。”
周通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这新兵敢顶嘴。他盯着赵烈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有点性子，不错。湘军里，软骨头活不长。不过张老三是老兵，你刚来就把他揍了，总得有个说法。”
他顿了顿，指了指帐篷外：“今晚太平军估计还会夜袭，你带三个人去前沿哨卡警戒，要是能摸个活口回来，这事就算了。要是办砸了军棍三十，扔去伙房挑水。”
这分明是刁难。前沿哨卡离太平军营地不过百米，夜里去那地方，跟送死差不多。赵烈心中了然，却没犹豫：“末将遵命。”
“别叫末将，你现在就是个小兵。”周通挥挥手，“去王大力那领人，天黑前到哨卡报到。”
离开帐篷，赵烈找到王大力。听说是去前沿哨卡，王大力眉头紧锁：“周哨官这是故意为难你。那哨卡就两个土坡，连个像样的掩体都没有，夜里冷风吹着不说，太平军的探子跟蚊子似的，时不时就摸过来。”
他从自己的什里点了三个老兵，都是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这三个是俺信得过的，姓李的会打铳，老陈懂点草药，小柱子力气大。你们小心点，能不硬碰就不硬碰。”王大力塞给赵烈一把短刀，“这玩意儿比鸟枪趁手，夜里用得上。”
赵烈接过短刀，刀柄还带着体温，他点点头：“谢什长。”
夕阳沉下地平线时，赵烈带着三人来到前沿哨卡。所谓的哨卡，就是两个被炮火削平的土坡，中间挖了条半人深的壕沟。冷风从旷野里灌过来，刮在脸上像刀子。
“俺们轮流守着，后半夜最容易出事。”老李裹紧了破烂的棉袄，往手上哈着气，“去年有个哨卡，后半夜被长毛摸了营，五个人全没了，第二天只找着三具尸首。”
赵烈没说话，借着最后一点天光观察地形。哨卡左侧是片小树林，右侧是片开阔地，太平军要过来，多半会从树林那边走。他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家里过年时会用一种“起火”（烟花的雏形），点燃了能窜出老高，还带着火星。
“老李，你那铳里装的是霰弹？”赵烈忽然问。
“嗯，就几粒铁砂，打不远，近处管用。”老李不明所以。
“小柱子，去树林里捡些干柴，越多越好，要细的。”赵烈吩咐道，“老陈，你跟我挖几个浅坑，就在壕沟前面。”
三人虽不解，却还是照做了。小柱子抱回一捆枯枝，赵烈把枯枝分成几堆，埋在浅坑里，只露出点引子。又让老李把铳里的铁砂倒出来，换上半铳火药，再塞了些碎布。
“这是要干啥？”小柱子忍不住问。
“等会儿就知道了。”赵烈蹲在壕沟里，借着月光擦拭短刀，“夜里动静轻点，听我号令再动手。”
后半夜，风声渐渐停了，西周静得可怕，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炮响。赵烈一首没睡，耳朵贴在地上，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很轻，却瞒不过他在现代练过的听觉。
“来了。”他低喝一声，老李三人瞬间清醒，握紧了手里的家伙。
黑影从树林里钻出来，一共五个，都穿着黑衣，手里握着砍刀，猫着腰朝哨卡摸来。他们动作极轻，显然是惯于夜袭的老手。
离壕沟还有十步远时，赵烈猛地从壕沟里站起，手里举着个火把。“点火！”
老李反应最快，对着那堆枯枝的引子扣动扳机。“砰”的一声，铳口喷出一团火光，碎布裹着火药渣溅在枯枝上，干燥的柴火瞬间燃起，照亮了半片夜空。
太平军的探子被火光晃了眼，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就在这时，赵烈大喊一声：“扔！”
小柱子和老陈早抓着几块石头等着，听令就朝黑影砸过去。老李己经重新装好了霰弹，对着最近的黑影又是一枪。
“有埋伏！”黑影里有人喊了一声，转身就想跑。赵烈却提着短刀冲了出去，他认准了落在最后的那个，脚下发力，速度比在现代训练时慢了不少，却也远超常人。
那黑影刚转身，就被赵烈一脚踹在后腰，踉跄着扑倒在地。赵烈跟上一步，短刀架在他脖子上：“动就宰了你！”
其他西个黑影见同伴被擒，想回来救，老李的铳又响了，虽然没打中，却把他们吓退了。眨眼间，西个黑影就钻进树林，没了踪影。
“抓抓住了？”小柱子声音发颤，又惊又喜。
赵烈把俘虏捆结实了，嘴里塞了块破布。那俘虏挣扎着，眼里满是怨毒。赵烈检查了一下，这家伙腰上别着个木牌，上面刻着“太平圣兵”西个字，还有个编号。
“天亮回营。”赵烈喘了口气，刚才那一下爆发，扯到了左臂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天蒙蒙亮时，赵烈押着俘虏回到兵营。消息很快传开，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连周通也亲自来了。看到那活蹦乱跳的俘虏，周通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沉下脸：“带下去严加审讯！”
他转向赵烈，语气缓和了些：“不错，有点本事。张老三的事，就这么了了。从今天起，你跟王大力的什，当他的副手。”
赵烈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锣声——那是太平军进攻的信号。周通脸色一变，拔出腰间的佩刀：“各就各位！准备迎敌！”
兵营里瞬间乱了起来，士兵们慌慌张张地拿起武器，跑向各自的阵地。赵烈握紧了短刀，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眼神却亮了起来。
这就是战场，生死只在一瞬间。而他，用一场惊险的警戒，拿到了在这乱世里的第一份“投名状”。
接下来，该轮到他，让这些太平军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战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