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宝殿之上，余音未散。
林夜在一众鬼神敬畏、羡慕、嫉妒交织的注视下，不卑不亢地退出了那扇青铜巨门。
一步踏出，阴阳转换。
那股足以压垮神魂的无尽威严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阳间温暖的空气与熟悉的喧嚣。
林夜站在江州大学的林荫小道上，仿佛刚才那场决定了地府未来经济走向的“董事会”，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但他眉心那枚由“阳间巡查使（实习）”升级而成的“顾”字神印，以及【往生直达】app里，那数万点金光灿灿的天道功德，都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地府经济顾问。
这个头衔的分量，比他想象中还要沉重。
他现在，是真正的地府高层，一言一行，都可能撬动阴阳两界的平衡。
不过，这些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
林夜划开手机屏幕，找到那个置顶的，备注为“九世善人客户”的联系人，发了条消息过去。
“有空吗？请你吃饭。”
消息几乎是秒回。
“有。”
一个简单的字，却让林夜感觉比赚了一万点功德还要轻松。
他收起手机，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走向了女生宿舍楼下。
傍晚的校园，夕阳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苏清雪换下了一贯的素色长裙，穿上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少了几分冰山校花的清冷，多了几分邻家女孩的柔和。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湖边，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却不再像最初那般尴尬。
经历过王家庄园那场生死一线的劫难，某些看不见的隔阂，早已悄然破碎。
“你的那些朋友，都回去了？”
最终，还是苏清雪先开了口，她问得很小心，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辞汇。
林夜知道她指的是黑白无常，还有王家庄园里那些凭空出现的“夜巡”队员。
“嗯，跨界物流，业务繁忙，送完货就走了。”林夜用一贯的轻松口吻回答。
苏清雪没有追问，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
“又说谢谢？”林夜侧头看她，“我都说了，想谢我就请我吃饭，一百顿，一顿都不能少。”
苏清雪的脚步停了一下，她抬起头，橘色的夕阳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泛起一层好看的光晕。
“好。”
她居然答应了。
林夜反倒愣了一下。
看着女孩那张不再冰封，反而带着一丝少女般羞赧的脸，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两人继续往前走，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意，比地府里最顶级的香火还要醉人。
快到宿舍楼下时，苏清雪的脚步再次慢了下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路边花坛里一盆快要枯死的绿植上。
那盆栽的叶子大半已经枯黄卷曲，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机断绝的样子。
“真可怜。”
苏清雪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片最枯黄的叶子。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举动。
但在林夜的灵视之中，整个世界，却在这一刻轰然颠覆！
就在苏清雪的指尖触碰到那片枯叶的瞬间。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几乎微不可查的金色光线，从她的指尖，缓缓地，温柔地，流淌进了那片枯黄的叶子里。
是天道功德！
林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以为苏清雪身上的功德金光，只是一种被动的护体神光，是天道对九世善人的一种保护机制。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她竟然可以主动地将功德赠予万物！
下一秒，更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被金色光线注入的枯叶，那最是焦黄卷曲的边缘，竟然以一种肉眼可见，却又极其缓慢的速度，褪去了一丝死气，泛起了一抹微弱至极的绿意。
虽然只是一丝，虽然微弱到仿佛是夕阳下的错觉。
但林夜的灵视，看得清清楚楚！
生机！
她的功德，赋予了这盆将死的植物，一丝全新的生机！
一个疯狂到让他自己都感觉头皮发麻的念头，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中炸响。
如果
如果她的功德可以赠予植物
那是不是也可以赠予人？
赠予自己？！
林夜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他看着身边的苏清雪，那个正为了一盆枯草而感到惋惜的善良女孩。
他的认知，被彻底重塑了。
九世善人？
功德宝库？
不！
这些辞汇，根本不足以形容她的万分之一！
这哪里是什么宝库！
这分明是一座可以行走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直接产出天道功德的超级银行！
而且，是央行！
林夜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费尽心机，又是卖方便面，又是搞“拼夕夕”，又是成立钱庄，折腾得整个地府鸡飞狗跳，才赚到了一万多点功德。
可苏清雪，仅仅是一个无意识的举动，就能赋予万物生机。
如果她愿意
只要她愿意，轻轻碰一下自己的手指。
那自己还需要辛辛苦苦去赚什么功德？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贪念，不受控制地疯狂滋生。
那是对力量，对长生，最原始的渴望。
但，几乎是同时，另一股更强大的情绪，将这股贪念死死地按了下去。
不行！
绝对不行！
他很清楚，这种直接“赠予”的功德，和自己通过交易、除恶赚来的功德，性质完全不同。
那是苏清雪累积了九世的善果，是她自身的根基。
直接索取，和趁火打劫，和吸血的魔头，有什么区别？
这背后的因果，太大，太重。
重到他根本承受不起。
更重要的是，看着女孩那张为枯草而惋惜的侧脸，林夜扪心自问。
自己，下得去手吗？
答案是，不能。
“怎么了？”苏清雪收回手，察觉到了林夜的异样。
“没什么。”
林夜迅速收敛了心神，脸上恢复了一贯的轻松，“我在想，这盆花可能是缺水了。等我回去，网购一套全自动滴灌系统，给咱们学校的花坛都装上。”
“噗嗤。”
苏清雪被他这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了。
这是林夜第一次，看到她笑得如此开怀。
“好了，我到宿舍了。你路上小心。”苏清雪走到宿舍楼下，对他挥了挥手。
“嗯。”
林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苏清雪的这个秘密，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三界之内所有觊觎功德的存在，都为之疯狂。
他不能去索取，但他必须去了解。
必须搞清楚，这所谓的“先天功德道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
更是为了保护她。
林夜转身，快步走回宿舍。
他关上门，立刻打开了【地府内部交流群】。
群里依旧热闹非凡，无数鬼神在讨论著“功德贷”和“功德宝”，到处都是艾特他的消息。
林夜直接选择了无视。
他点开崔判官的头像，发去了私聊。
他如今的身份，已经是【地府经济顾问】。
“崔判官。”
崔判官几乎是秒回，姿态放得极低。
“顾问大人！您有何吩咐！”
林夜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我需要查阅地府档案库中，关于‘九世善人’的所有相关资料，包括但不限于其体质成因、功德特性、以及历代九世善人的最终归宿。许可权，要最高的。”
屏幕那头，崔判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他才发来一条充满了为难情绪的消息。
“顾问大人这个恐怕有些难办。”
“九世善人的档案，乃是天道机密，被列为地府最高等级的‘绝密’。别说是我，就算是十殿阎君，若无丰都大帝的手谕，也无权随意查阅。”
林夜的眉头皱了起来。
许可权这么高？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崔判官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后，他发来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办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天道之下，亦有变通之法。只不过，想要开启这等级别的绝密档案，需要付出的‘代价’极大。”
“说重点。”
“想要解锁档案，需要向天道档案库，支付一笔庞大的‘保证金’。这笔保证金，是为了防止机密外泄的制衡手段。”
林夜立刻明白了。
说白了，还是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