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宝殿之上，气氛凝固得能滴出水来。
十位阎君看着光幕上那条垂直向上的，粗暴得不讲任何道理的金色曲线，集体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增长十倍。
这四个字，对他们这些执掌阴司亿万年，早已看惯了生死轮回、业报循环的古老神祇而言，带来的冲击力，远比黄泉路堵塞、奈何桥断流要来得更加猛烈。
混乱，是表象。
秩序，可以重建。
但这种爆炸性的增长，是他们耗费了无数神力与岁月，都未曾触及过的奇迹。
“咳。”
最终，还是第五殿的阎罗天子包拯，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他那张铁面之上，神光流转，看不出具体神态，但话语中却少了几分先前的杀伐之气。
“大哥，此事似乎另有蹊跷。”
第九殿的平等王，那狂暴的气息也收敛了许多。他重新坐回王座，看着那条曲线，又看了看旁边一脸震撼的转轮王，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再说出“打入阿鼻地狱”之类的话。
开什么玩笑。
能让地府核心kpi暴涨十倍的人才，就这么打入地狱？
那不是处置，那是败家！
地府的家底再厚，也经不起这么败！
高坐首位的秦广王，手指在黑玉长案上轻轻敲击著，发出“叩、叩、叩”的沉闷声响。
他的怒火并未完全消散，但已经被一种更深层次的，名为“审视”与“权衡”的情绪所取代。
他意识到，他们似乎一直用看待“凡人”的眼光，去看待那个林夜。
用管理“鬼神”的规则，去衡量他的行为。
这从一开始，或许就错了。
那个小子，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传。”
许久，秦广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威严依旧，却少了之前的滔天怒火，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林夜，上殿。”
阳间，江州。
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宏大力量，凭空降临。
林夜面前的空气，开始扭曲。
一道古朴、厚重，镌刻着无数狰狞鬼首与繁复神纹的青铜大门，在一片混沌的光影中，缓缓洞开。
门缝里透出的，不是光，也不是暗。
而是一种纯粹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截然不同的法则气息。
林夜的心脏重重一跳。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躲是躲不过的。
从他把那个活动链接甩进地府群的那一刻起，他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要么，被当成扰乱秩序的妖孽，打入十八层地狱。
要么，就彻底坐上牌桌，成为能和这群地府大佬平等对话的“合伙人”。
没有第三条路。
一步踏出。
林夜走进了那扇不属于人间的青铜巨门。
再次睁开眼。
周围的景象已经彻底改变。
他身处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庄严的大殿之内。
穹顶是旋转的星河，地面是倒映着众生百态的黑玉。
两排身穿各式官服，气息或阴冷、或威严、或死寂的鬼神，垂首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而在大殿的尽头，高高的台阶之上。
十尊被浓郁神光笼罩的伟岸身影，分坐两侧。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了这座大殿的“天”与“地”。
每一道投向他的目光，都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周围的法则都在嗡嗡作响。
森罗宝殿。
十殿阎王。
这股恐怖的威压，足以让任何鬼仙神佛都当场跪伏。
周围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判官鬼使，此刻一个个魂体颤抖，头都抬不起来。
林夜也感觉到了。
那股压力，仿佛要将他的魂魄从肉身里挤压出来，碾成齑粉。
但他没有跪下。
体内修炼的《牛魔大力诀》自行运转，磅礴的气血之力护住了心脉。
而眉心深处，那枚“阳间巡查使”的令牌，更是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属于阴司神权的清凉气息，抵消了大部分针对他“活人”身份的法则压制。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刚刚暴涨到六位数的功德金光，虽然看不见，却形成了一层最坚固的屏障。
天道功德护体，万法难侵！
林夜硬是顶住了这股能压垮山岳的威压，虽然双腿有些发颤，但腰杆却挺得笔直。
他对着台阶之上那十尊伟岸的身影，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阳间巡查使（实习），林夜，见过各位阎君。”
一声冷哼，从首座之上传来。
仅仅是一声哼，却仿佛一道九幽寒流刮过，整座大殿的温度都骤降了三分。
秦广王那充满了无尽威严的声音，轰然响起。
“林夜，你可知罪？”
来了，标准的三堂会审开场白。
林夜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是一片茫然与无辜。
“小子不知。”
他抬起头，直视著那团最是威严的神光，一脸耿直。
“小子只是响应第十殿转轮王大人的号召，积极投身于地府的现代化、信息化建设事业中，为地府的拉新、促活贡献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敢问阎君，小子何罪之有？”
一句话。
轻飘飘的一句话。
在场的数百位鬼神，包括台阶上的九位阎君，全都愣住了。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从林夜身上，转移到了末席的转轮王身上。
转轮王的魂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平和老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尴尬。
这小子
甩锅还能甩得这么清新脱俗，这么理直气壮？
什么叫响应我的号召？
我只是让你搞个《九幽灵讯通》，谁让你把整个地府搞成“拼夕夕”了？！
秦广王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带着一丝询问。
转轮王感觉自己的神光都在发烫，只能硬著头皮，干咳了两声。
“咳咳林夜，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你的那个活动，方式方法确实，引发了一些混乱。”
“混乱？”
林夜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自信与从容，完全不像一个正在被审判的罪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灵体版）。
在所有鬼神惊愕的注视下，他从容地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那面原本显示著增长曲线的巨大光幕，轻轻一划。
光幕上的数据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手机屏幕的投影界面。
“各位阎君，各位领导。”
林夜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森罗宝殿之内。
“混乱，只是表象。任何一次伟大的变革，初期都会伴随着阵痛。”
“请允许我，用我们阳间的一套成熟理论，为各位大人，做一次详细的‘项目复盘’。”
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熟练地操作著。
一个制作精良，充满了科技感与商业气息的ppt文件，被他调了出来。
下一秒。
巨大的标题，投影在了森罗宝殿的光幕之上，每一个字都金光闪闪，刺痛了在场所有古老神祇的眼睛。
《论“拼夕夕模式”在地府拉新的前景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