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殿,森罗宝殿。
阴司神权最顶点的汇聚之地。
此地没有寻常鬼魂想象中的刀山火海,也没有油锅炼狱。只有无尽的庄严与死寂,厚重得足以压垮一切魂灵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水银,填满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十尊散发著不同神权气息的伟岸身影,分坐两侧。他们便是执掌地府轮回,审判万灵的十殿阎王。
自上一次天界派员下来核查地府万年账目以来,这森罗宝殿,已经有数百年未曾有过如此齐整的阵仗了。
而此刻,大殿中央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砰!”
一摞厚厚的竹简文书,被第一殿之主秦广王重重地摔在黑玉制成的长案上,发出的闷响震得整座大殿都嗡嗡作响。
“都看看!自己都看看!”
秦广王的面容笼罩在神光之后,看不真切,但那股焚烧九幽的怒火,却让殿内所有鬼神都感觉魂体刺痛。
“黄泉路,有史以来第一次,全线堵塞!数百万鬼魂滞留,怨气冲天!”
“奈何桥,断流!孟婆的汤锅都被喝干了,还有千万游魂排著队,就为了过桥前帮人砍个价!”
“轮回司,停转!整整一日,六道轮回通道,无一魂魄投入!这是什么?这是我地府开天辟地以来,最大的笑话!最荒唐的丑闻!”
秦广王每说一句,便有一道神力波动扩散开来,殿下侍立的判官鬼使们纷纷跪伏在地,魂体颤抖,不敢抬头。
第二殿楚江王,向来以稳重著称,此刻也是满面愁容:“大哥息怒。此事确实非同小可,阳间每日新生,亦有老死,此乃天道循环。如今阴路堵塞,新魂不得入,旧魂不得出,长此以往,阴阳失衡,人间必生大乱!此风绝不可长!”
“不错!”第五殿的阎罗天子包拯,铁面无私,神光中透著一股刚正不阿的杀伐之气,“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坐在第四席的宋帝王,相对冷静一些。他伸出手指,点在了那一堆混乱的报告核心。
“诸位,先不必急着定论如何处置。所有问题的源头,都清清楚楚地指向了一处。”
他的话音顿了顿,让所有阎君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那个阳间的小子——林夜。和他那个,名为‘为兄弟砍一刀’的荒唐活动。”
“一个凡人,竟能搅动我地府至此?”第八殿的都市王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解与轻蔑。
“哼,凡人?”性情最为暴躁的第九殿平等王,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狂暴的气息席卷全场,“我看就是个胆大包天的妖孽!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敢拿我阴司铁律当儿戏!”
他向前一步,对着秦广王拱手,声如洪钟:“大哥!依我看,没什么好商议的!直接派遣五百阴兵,将此子从阳间拿下!锁了魂魄,打入阿鼻地狱,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我看以后,谁还敢效仿!”
“不可!”
一个颤抖的声音,从殿下传来。捖夲鉮占 更薪最哙
崔判官满头大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行到大殿中央。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林夜是他一手提拔,更是他未来政绩的最大希望,若是就这么被打入地狱,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启禀各位阎君!”崔判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变调,“林夜此举此举虽有不妥,行事孟浪,但其本意,似乎似乎并非是为了扰乱我地府秩序啊!”
平等王一声冷哼,神力压下,崔判官的魂体瞬间矮了半截。
“不是为了扰乱秩序?那现在这算什么?地府上下,鸡飞狗跳!连我殿里的鬼差,都敢为了抢一个新鬼的‘关注权’而大打出手!这还不叫扰乱秩序?!”
崔判官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只能艰难地辩解:“他他只是想想赚些功德而且,而且他的那个《九幽灵讯通》计划,确实确实有可取之处”
“够了!”秦广王打断了他,“功是功,过是过!一码归一码!如今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已非些许功劳所能弥补!”
眼看林夜的罪名就要被彻底定死。
就在这时,一个始终沉默,仿佛置身事外的声音,悠悠响起。
“等一下。”
开口的,是坐在末席,掌管十殿轮回转生的第十殿之主,转轮王。
他的神情最为平和,仿佛外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闹剧,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
“诸位,在给那孩子定罪之前,我们不妨,先看看这份数据。”
转轮王此言一出,连最为暴怒的平等王都安静了下来。
地府十殿,各司其职。而转轮王,掌管着所有魂魄的最终去向,他的判官殿,处理着地府最庞大,最核心的“数据流”。他的话,分量极重。
转轮王不疾不徐地一挥手。
一道巨大的光幕,无声无息地在大殿中央展开。
光幕之上,没有复杂的图表,只有一条散发著金色光芒的曲线。
而这条曲线的形态,让在场的所有阎君,都感到了匪夷所思。
那是一条近乎与地面垂直的,疯狂上扬的曲线!
陡峭得不讲任何道理!
“这是什么?”秦广王皱起了眉头。
转轮王抬起手,指向那条刺目的金色曲线,他平和的语调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是我地府官方app,【往生直达】的两个核心指标。”
“上面这条,是‘新魂注册率’。”
“下面这条,是‘鬼神日活跃度’。”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整座森罗宝殿都陷入死寂的话。
“在林夜那个‘砍一刀’的活动开始之前,这两项我们投入了无数资源,耗费了数千年光阴,都始终停滞不前的核心kpi”
转轮王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同僚。
“在短短三天之内,暴涨了十倍!”
十倍!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天雷,精准地劈在了每一位阎君的神魂之上。
暴躁的平等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忧心忡忡的楚江王,脸上的愁容凝固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宋帝王,身体第一次微微前倾。
就连高坐首位的秦广王,那燃烧的怒火,也仿佛被一盆来自九天玄冰的冷水,当头浇下。
他们看着那条匪夷所思的增长曲线,又看了看地上那堆记录著“混乱”与“荒唐”的报告。
一个让他们无法理解,甚至感到一丝荒谬的念头,同时在所有阎君的心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