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能帮你的人。
对面的青年厉鬼，也就是陈正，魂体依旧紧绷。他那双猩红的眼眸死死锁著林夜，里面翻涌的暴戾并未完全散去，但至少，那股要将一切都毁灭的疯狂，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帮我？”陈正的声音干涩刺耳，充满了讥讽，“你们这些地府的鹰犬，除了会说风凉话，还会做什么？是帮我魂飞魄散，还是帮我永世不得超生？”
林夜并不在意他的态度。
一个含冤而死的灵魂，若还能和颜悦色，那才叫奇怪。
“第一，我重申一遍，我不是地府的人。你可以当我是个中间商。”
“第二，魂飞魄散对你，对我，对城隍爷，都没有任何好处。我来这里，是想做一笔交易。”
交易？
陈正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或是地府阴差的威逼利诱，或是高人法师的雷霆手段，却唯独没想过，会有人在一个厉鬼面前，如此平静地提出“交易”二字。
“我叫陈正。”
许久的死寂之后，他终于开口，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他的魂体不再那么狂暴，身上的黑气也收敛了一些。
“我生前，是江州晚报的一名调查记者。”
林夜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知道，现在是倾听的时刻。
陈正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悲凉与愤恨，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卧底在一个建筑集团里，调查它的老板，也就是这栋别墅的主人，钱宏达。
“他用劣质建材，偷工减料，逼迫拆迁，手上沾满了普通人的血汗。我还查到，他与城里的几个要员勾结，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犯罪网路，贪污的金额是天文数字。”
“就在我收集齐所有证据，准备交给纪委的前一天晚上，被他发现了。”
说到这里，陈正的魂体又开始剧烈地波动，七窍中流出的黑血更多了。
“他派人把我约到这里，这栋他刚买下的别墅里，说是要跟我‘谈谈’。”
“结果，他们给我灌下了水泥浆然后把我从顶楼推了下去，伪装成失足坠亡的意外事故。”
林夜的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手段当真狠辣。
“我死后，怨气不散，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陈正指向自己可怖的模样，发出自嘲的低吼，“我想杀了他！我每天都在这里等着他，用尽所有力气去吓唬他，折磨他！”
“可是没用！”
“他身上不知道从哪里求来了一件肮脏的法器，我的怨气根本无法靠近他的身体！我只能制造一些幻象，让他不得安宁！”
“现在，他干脆搬走了，我连吓他都做不到了！”
陈正的嘶吼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充满了无能为力的绝望。
他恨，他怨，但他被困在这栋别墅里，哪里也去不了。午4墈书 追最辛章結而他的仇人，依旧在外面享受着荣华富贵。
这才是最折磨他的地方。
林夜等他的情绪稍稍平复，才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所以，你最大的执念，究竟是亲手杀了他，还是让他所犯的罪行公之于众，接受阳间的审判？”
这个问题，让陈正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猩红的眼眸里，杀意与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在交战。
过了很久，他才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回答。
“我要他身败名裂。”
“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畜生。”
“我要他站在法庭上，为他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让他活着，看着自己创建的一切分崩离析，看着自己从云端跌入泥潭，在无尽的悔恨与恐惧中度过余生，那才是真正的惩罚。
听到这个答案，林夜心里那块名为“商机”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是一个完美的“订单”。
目标明确，风险可控，最重要的是，回报巨大。
“很好。”林夜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轻松，“这笔交易，可以做了。”
陈正猛地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林夜向前走了两步，站在陈正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帮你，把证据交出去，让钱宏达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陈正的魂体剧震。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帮你完成你的执念。”林夜重复了一遍，然后话锋陡然一转，露出了他真正的目的，“作为回报，在你执念了却，前往地府投胎之前，你要将你一生行善积攒的所有‘阴德’，全部转赠给我。”
阴德？
陈正彻底懵了。
他设想过林夜会索要金钱、法宝，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图谋的，竟然是虚无缥缈的“阴德”。
阴德是鬼魂独有的东西，是生前行善积德，死后转化而来的一种福报。可以用来在投胎时，换一个好人家，或者抵消一些生前的罪孽。
对于鬼魂来说，这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可对于一个活人，阴德有什么用？
“你要我的阴德做什么？”陈正本能地升起了强烈的警惕。
这个人的目的，太古怪了。
“这你不用管。”林夜没有解释的打算，“你只需要回答，这笔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我凭什么相信你？”陈正的戒心提到了顶点，“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拿了东西，扭头就走，我又能奈你何？”
他已经被背叛过一次，死得那么惨，他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林夜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
“不，你搞错了一件事。”林夜摇了摇头，“不是你凭什么相信我，而是除了相信我，你没有别的选择。”
“你可以继续在这里耗下去，等到七七四十九天申诉期一过，城隍爷就会派黑白无常来锁你。到那时，你怨气缠身，神智泯灭，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的仇，也永远别想报了。”
“而我，是你沉冤得雪的唯一机会。”
林夜的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扎在陈正的软肋上。
他说的，是事实。
陈正的魂体明灭不定，显然内心正在进行天人交战。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林夜才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当然，为了让你安心，我们可以立下契约。”
“不是人间的合同，而是‘阴契’。”
陈正的魂体猛地一滞。
“阴契？”
“没错。”林夜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以你我二人的魂魄为誓，由地府的法则作为见证。我若违约，拿了你的东西不办事，不用你动手，契约的反噬之力便会让我魂飞魄散，下场比你还惨。”
“为了让你更放心一点，我们还可以请一位见证人。”
林夜抬头，看了一眼城隍庙的方向。
“江州城隍爷，会亲自为我们这份契约作保。”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陈正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请城隍作保？
立下魂魄为誓的阴契？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交易了，这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眼前这个自称“中间商”的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请动一城之神来做见证？
陈正那双猩红的眼眸中，疯狂的恨意与最后一丝对人世间的期盼，开始了惨烈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