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郁的鱼腥味，夹杂着汗臭和木头被水泡烂的腐朽气味，直冲王辰的鼻腔。
他有点想吐。
脚下的码头木板黏糊糊的，踩上去“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身边，几十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穿着同样粗布短打的少年，正有气无力地挥舞着手里的木刀。
“嘿！”
“哈！”
声音稀稀拉拉，透著一股子虚弱。
王辰也握著一把木刀。
很沉。
比他想象中沉多了。
他机械地跟着人群，模仿著一个黑脸壮汉的动作，劈、砍、撩、刺。
“这他妈是游戏？”
王辰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说好的划时代虚拟大作呢？
说好的沉浸式体验呢？
这体验也太沉浸了！
连空气里的咸湿味都这么逼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身打着补丁的灰色粗布衣，赤着脚，脚底板被木刺扎得生疼。
再看看这双手，瘦弱、蜡黄，还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薄茧。
“初始身份：玄元大陆、蓝离国、申城郡、光山县、黑石镇、漕帮新人”
王辰回忆著进入游戏时的那道游戏提示音。
身份够具体的。
具体到他想骂娘。
别人玩游戏，开局不是皇子就是啥宗门天才，再不济也是个身怀血海深仇的主角模板。
到他这儿
漕帮小啰啰？
还是刚入门的！
“我那1000多平的小别墅呢？”
“我那82年的拉菲呢？”
“我那柔软舒适的人体工学电竞椅呢？”
王辰越想越悲愤。
他现在只想躺平。
可他不敢。
不远处，那个负责教导他们的黑脸壮汉，正拎着一根粗长的鞭子来回踱步。
鞭子是藤条做的，上面似乎还沾著干涸的血迹。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黑脸壮汉一声咆哮，唾沫星子横飞。
“你们以为漕帮的饭是白吃的？”
“连个刀都拿不稳，还想在码头上混饭吃？做梦！”
他眼神一扫，精准地落在了动作最敷衍的王辰身上。
“你！那个瘦猴！”
王辰一个激灵。
是在叫我？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的少年都下意识地离他远了半步，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得。
就是我了。
黑脸壮汉几步走到王辰面前，蒲扇大的手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木刀。
“拿刀！手要稳！腰要发力！”
壮汉演示了一下标准的劈砍。
呼！
木刀带着风声，干净利落。
“看明白了？”
“明明白了。”王辰有点结巴。
“你来！”壮汉把木刀塞回他手里。
王辰深吸一口气，学着壮汉的样子，扭腰，发力，狠狠劈下！
然后
他感觉自己的腰好像闪了一下。
木刀的轨迹更是歪歪扭扭，毫无力道可言。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王辰的脸瞬间涨红。
丢人。
太丢人了！
想他堂堂游戏大神，制霸过《星际霸主》、《魔兽纪元》、《最终幻想18》等数十款大作，什么时候这么糗过？
“废物！”
黑脸壮汉显然没什么耐心，抬腿就是一脚。
“砰！”
王辰被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小腿迎面骨上。
“嗷——！”
一声惨叫冲破云霄。
剧痛！
难以想象的剧痛！
就像有人拿着锤子狠狠砸在了他的骨头上。
王辰瞬间抱着腿倒在了地上，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
“痛？”
“这就痛了？”
黑脸壮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鄙夷。
“这点痛都受不了，怎么跟别的帮派抢地盘？”
“怎么跟那些泥腿子抢活干？”
“难道要靠嘴皮子去跟人讲道理吗？”
王辰疼得说不出话。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游戏怎么会这么痛？
这不是虚拟数据吗？
不是应该弹出一个“-1hp”的红色数字，然后就没了吗？
这钻心的疼痛是怎么回事？
游戏公司也太变态了吧！痛觉模拟都做出来了？
这还让人怎么玩！
我要投诉！
我要退款！
“叮。”
就在王辰疼得死去活来，准备用意念呼叫游戏助手的时候，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紧接着，一行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小字，在视野中一闪而过。
王辰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愣住了。
啥玩意？
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
他强忍着剧痛，试图集中精神。
“还敢分神？”
黑脸壮汉见他不动弹，更来气了，手里的藤鞭“啪”的一声就抽了下来。
鞭子精准地落在了王辰的后背上。
“嘶！”
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皮开肉绽的感觉瞬间传来。
王辰疼得浑身一哆嗦。
但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那行小字。
王辰的眼睛猛地亮了。
金手指！
这是我的金手指！
虽然这个金手指的触发方式有点特别。
挨打就能加属性？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那5点的初始体质。。。！
王辰的心脏开始“砰砰”狂跳。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里萌生。
难道这就是这个游戏的正确玩法？
“起来！”
黑脸壮汉又是一声暴喝。
王辰这次没有犹豫，一个鲤鱼打挺失败了。
他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站好，捡起木刀。
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刚才，他看黑脸壮汉像看一个变态npc。
那么现在，他看黑脸壮汉，就像在看一个浑身发光、头顶“稀有经验宝宝”字样的大boss！
“很好。”
黑脸壮汉见他居然还敢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意外。
“有点骨气。”
“继续练！”
“是！教头！”
王辰这一声吼得中气十足。
他握紧木刀，开始疯狂练习。
劈！
砍！
撩！
刺！
他不再敷衍，而是拼尽全力去模仿教头的每一个动作。
他要把体力耗尽！
他要让自己每一个动作都做到标准！
因为他发现，每当他完成一组标准的动作，虽然没有提示音，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刀法的理解似乎更深了一分。
而当他因为用力过猛导致动作变形，或者体力不支的时候，黑脸教头的鞭子和脚，总会“恰到好处”地落在他的身上。
“啪！”
“腰！说了多少遍，用腰发力！”
“砰！”
“下盘不稳！你是没吃饭吗？”
王辰咬著牙，痛并快乐着。
来吧！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抢到的是这款游戏头盔。
这哪里是游戏？
这分明是一条通往强者之路的捷径！
周围的少年们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王辰。
这家伙被打傻了？
怎么越挨揍越兴奋？
只有黑脸教头，看着王辰，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一个时辰后。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黑脸教头收起了鞭子。
“解散！去吃饭！”
“哗啦——”
人群瞬间作鸟兽散，一个个像是饿死鬼投胎，冲向不远处的食堂。
王辰也想去。
他感觉自己快饿死了。
练了一个时辰，又挨了半个时辰的揍，他感觉身体被掏空。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就被叫住了。
“你，留下。”
黑脸教头的声音不大，却让王辰的心猛地一沉。
他转过身，看着独自站在码头边缘的教头。
夕阳的余晖将教头的身影拉得很长。
周围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和这个揍了自己一下午的男人。
王辰心里有点发毛。
啥意思？
单独辅导？
还是要杀人灭口？
“教教头，有什么事吗？”
黑脸教头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远处江面上来往的船只。
“你叫什么名字？”
“王辰。”
“王辰”教头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不像是在码头边上长大的名字。”
王辰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敢说话。
“你很不错。”
教头忽然转过身来。
王辰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居然在夸自己？
“我叫李虎。”李虎看着他，“是这批新人的总教头。”
“李李教头好。”
李虎的脸上居然挤出了一丝笑容，虽然比哭还难看。
“今天这批新人里，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记住名字的。”
他走到王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辰疼得一咧嘴。
李虎的手劲太大了。
“有股狠劲，对自己狠。”李虎说，“在黑石镇想活下去，就得对自己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王辰。
“这是金疮药，晚上回去自己抹上。”
王辰下意识地接住。
瓷瓶入手温热，还带着李虎的体温。
他有点懵。
这什么情况？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小子，我看好你。”
李虎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朝着食堂的方向大步走去。
王辰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握著那个小瓷瓶，迎著江风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