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辰捏著那个小瓷瓶，站在江风里，脑子有点乱。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金疮药。
又抬头看了看李虎远去的背影。
这什么套路？
又打又骂，完了给瓶药？
王辰想不明白。
他以前玩的游戏，npc的逻辑都很清晰。
要么是任务发布者，要么是商店老板，要么就是纯粹的敌人。
像李虎这样的，上来先一顿毒打，打完了又夸你有骨气，还送药
这ai也太高级了吧？
“咕噜噜”
一阵雷鸣般的响声从肚子里传来，打断了王辰的哲学思考。
饿。
好饿。
是那种前胸贴后背，胃里像有只手在疯狂搅动的饿。
他穿越前，就算为了通宵打游戏不吃饭，也从没体验过这种感觉。
那是精神上的亢奋压过了生理的需求。
但现在这具16岁的身体，经过一下午的高强度折腾，正在发出最原始的抗议。
去他娘的npc！
去他娘的套路！
老子要吃饭！
不过不是在现实中吃饭，而是在游戏里吃饭。
王辰把瓷瓶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拔腿就往食堂的方向冲。
漕帮的食堂，就是一个巨大的棚子。
几十张长条木桌，挤得满满当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更复杂的味道。
汗臭味、饭菜的香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馊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独特的“食堂风味”。
王辰冲进去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领完了饭。
他学着别人的样子，在一个大木桶前排队。
负责打饭的是个胖大婶，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
她看都没看王辰，舀起一勺黏糊糊的黄粥倒进一个破了口的粗瓷碗里，然后从旁边案板上拿起一个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一起扔在王辰面前的木盘上。
王辰愣了一下。
这就完了？
他看到前面的人碗里，似乎还有点别的东西。
“看什么看？”胖大婶眼皮一翻，“新来的？”
“是。”
“新来的今天就这些。”她不耐烦地挥挥手，“端走端走，别挡着后面的人！”
王辰没办法，只能端着他的“晚餐”离开。
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看着碗里的东西，他再次陷入了沉思。
那碗黄粥，稀得能照出人影。
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他认出来了，是窝窝头。
跟他以前在历史纪录片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甚至更粗糙。
这就是晚饭？
他下午可是挨了半个时辰的揍啊！
就给这个？
王辰悲愤交加，拿起那个窝窝头，狠狠咬了一口。
“咯嘣！”
他的牙差点崩了。
又干又硬，拉嗓子，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王辰想哭。
他想念他的顶级和牛，想念他的阿拉斯加帝王蟹，甚至想念他叫过的最便宜那家的外卖小龙虾。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旁边一桌的谈话声飘了过来。
“唉，今天累死我了，李教头下手是真黑啊。”
“知足吧你，练完了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就不错了。”
“就是，你看王哥他们那桌，居然有肉！”
“嘶！真的假的？哪呢？”
几个少年伸长了脖子，朝着食堂另一头张望。
王辰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几个看起来年纪稍大、身体也更强壮的青年，正围坐在一起。
他们的碗里，除了黄粥和窝窝头，赫然还多了一片泛著油光的肉！
那肉片不大，也就两指宽，薄薄的一片。
但在这满是黄与黑的食堂里，那点酱色是如此的鲜明，如此的诱人。
王辰的口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是正式帮众，跟我们这些新人不一样的。”一个少年酸溜溜地说道。
“听说只有正式帮众，每天才能分到一片肉。咱们新人，得等考核通过了才行。”
“考核？就咱们这样，能通过吗？”
“谁知道呢，拼命练吧。”
“在黑石镇也就只有进了漕帮，才能顿顿吃饱饭，偶尔还能见着荤腥。”
“要是在外面码头当苦力，一天能吃上两个杂粮饼子就谢天谢地了。”
“是啊，我哥就在别的帮派，叫什么铁砂帮，他说他们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上一回肉沫子”
周围的议论声，像一盆冷水，把王辰从对美食的幻想中浇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窝窝头。
虽然难吃，但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原来，这已经是黑石镇的“顶配”生活了？
漕帮，是这里最大的帮派。
而他一个刚入帮的新人，虽然吃得差，但至少能吃饱。
比起那些连杂粮饼子都可能吃不上的苦力，他的起点，好像还挺高？
王辰的心情复杂了起来。
他不再犹豫，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着那稀得能当镜子用的黄粥，就著水把那个能当武器用的窝窝头一点点往下咽。（不知道法棍怎么样。）
吃饱了，才有力气。
才有力气挨揍。
才有力气变强！
吃完饭，王辰没有立刻回宿舍。
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从怀里掏出李虎给的那个小瓷瓶。
他脱下上衣。
后背上，一道道鞭痕纵横交错，有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丝，火辣辣地疼。
小腿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
他拔开瓶塞，一股清凉的药味扑鼻而来。
他把药膏倒在手心，艰难地往后背上抹。
“嘶——”
药膏接触到伤口，一阵清凉的感觉瞬间传来，压下了那股火辣辣的痛。
很舒服。
王辰龇牙咧嘴地把药都抹匀了。
他能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正在迅速缓解。
这金疮药，效果出奇的好。
“这李虎到底想干什么？”
王辰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个男人，是真心想培养他？还是有什么别的图谋？
想不通。
索性不想了。
反正只要能加属性，管他想干什么。
李虎依然是那副死了老婆的表情，手里依然拎着那根让人胆寒的藤鞭。
“上午，练的是力气，是怎么把刀砍出去。”
李虎的声音在码头上回荡。
“下午，我们练步法！”
“光有力气，打不着人，那就是个屁！”
“别人一刀砍过来，你躲不开，那你也是个屁！”
“步法，就是教你们怎么躲，怎么追！怎么活命！”
李虎的话，简单粗暴，但道理却实实在在。
王辰听得连连点头。
没错，敏捷！
一个游戏角色，怎么能只有力量和体质？
速度，同样重要！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属性面板。
敏捷：5
一个标准的“水桶”身材，可惜是个小水桶。
“都看好了！”
李虎沉喝一声，开始在码头上移动起来。
他的脚步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
左一步，右三步，前进一步，后撤两步
步伐看起来杂乱无章，但身体的重心始终没有晃动。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功秘籍！”
“这就是在码头上，跟人打架，跟人抢活一步步总结出来的经验！”
“练好了，你们就能在乱战中保住自己的小命！”
李虎演示完毕，脸色一沉。
“现在，所有人，跟着我刚才的步子，跑！”
“谁的步子错了，或者跟不上，你们知道后果！”
他晃了晃手里的藤鞭。
少年们脸色一白，赶紧学着李虎的样子，开始在码头上移动。
王辰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努力回忆著李虎的每一个脚步，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
左一
右三
然后他就忘了。
他旁边的少年，也跑得歪歪扭扭，好几个人直接撞在了一起。
码头上一片混乱。
“啪！”
藤鞭破空的声音响起。
一个跑错步子的少年应声倒地，发出了和王辰上午一模一样的惨叫。
“一群废物！”
李虎的咆哮声再次响起。
“这么简单的步子都记不住？”
“重来！”
王辰深吸一口气，再次集中精神。
这一次，他跑对了前三步。
然后，在第四步的时候脚下一滑。
黏糊糊的木板让他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去。
就在他即将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只大脚精准地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砰！”
王辰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啃泥。
【忍受剧烈运动，敏捷潜力微量激发，敏捷+001】
来了！
果然来了！
王辰趴在地上，心里一阵狂喜。
他猜对了！
上午挨打，加的是体质。
下午练步法挨踹，加的居然是敏捷！
这个金手指的触发规则，似乎和他正在进行的训练内容有关！
训练力量，受苦就能加力量相关的属性。
训练速度，受苦就能加敏捷！
“还趴在地上装死？”
李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是！教头！”
王辰一骨碌爬起来，脸上带着一股诡异的兴奋。
他看李虎的眼神，更亮了。
这哪里是教头？
这分明是全属性私人教练啊！还是买一送一，附带“体罚激活潜力”服务的那种！
“继续！”
“是！”
王辰再次投入到步法练习中。
这一次，他不再是小心翼翼。
他开始拼命。
他用尽全力去跑，去跳，去闪避。
身体的疲劳感迅速堆积，汗水很快就湿透了他那身破烂的粗布衣。
他的初始敏捷只有5点，根本无法支撑这种强度的移动。
很快，他就开始腿脚发软，脚步虚浮。
“啪！”
李虎的鞭子如影随形，精准地抽在了他慢了一拍的小腿上。
“太慢了！”
王辰咬著牙，非但不减速，反而更快了！
他甚至开始故意在体力不支的时候，去尝试更复杂的转向。
结果就是，他摔倒的次数比任何人都多。
“砰！”
“下盘不稳！”
“啪！”
“重心太高！”
周围的少年们，再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王辰。
上午被打傻了，下午还没好？
怎么有人上赶着找揍的？
他们都在尽可能地跟上李虎的节奏，避免犯错，避免挨打。
只有王辰，像一头疯牛，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然后一次次被李虎“修理”。
他痛得龇牙咧嘴，但眼神里的光却越来越盛。
痛！
但是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著某种奇妙的变化。
脚步，似乎变得比一开始轻快了一点。
身体的协调性，也好像好了一丝。
这比玩任何一款游戏升级带来的快感，都要真实，都要强烈！
李虎站在场边，看着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却一次次爬起来的王辰，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小子
对自己也太狠了。
这股狠劲，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当李虎喊出“解散”的时候，王辰是最后一个停下来的。
他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炸了。
两条腿像是灌了铅，酸痛无比，连抬起一根脚趾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还是强撑著，调出了自己的属性面板。
敏捷：521
一下午，敏捷涨了021！
比上午涨体质还多！
王辰笑了。
虽然浑身都疼，但他笑得无比开心。
这就是努力（挨揍）的成果！
少年们拖着疲惫的身体，三三两两地离开码头。
王辰也想回去躺着。
“你，留下。”
又是这个声音。
王辰一个激灵，从地上坐了起来。
李虎正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
“教教头。”王辰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王辰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干嘛？
还要单独加练？
大哥，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啊！
就在王辰以为自己又要挨揍的时候，李虎忽然动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到了王辰的怀里。
不是瓷瓶。
是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布袋。
王辰下意识地接住。
布袋入手，发出了“哗啦”的轻响。
是钱？
王辰愣住了。
他抬起头却发现李虎已经转过身，迈著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随风飘来的话。
“明天开始，你的训练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