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死死地盯着那具最大的尸王,感受着它目光中传递来的冰冷杀意和一丝·····嘲弄?
他明白了,他们不是偶然遭遇了大规模的尸群,而是落入了这些诞生了智慧的怪物精心布置的猎场。这具巨型尸王,就是猎手之首!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出现的恐惧其实并不怎么样。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能退!
一步都不能退!
退就是死,就是整个浪藏寨的覆灭!
赵昱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起,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比尸王嚎叫更加震撼人心的怒吼:
“死战——!”
这声怒吼,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还能思考的人的耳中。
它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浓重的绝望迷雾。
“死战!死战!”
覃城第一个响应,他亲自擎起长枪,冲到防线最前沿,一枪挑飞了一个试图翻越拒马的行尸,猩红的血液溅了他一脸,他却恍若未觉。
张全和王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
“兄弟们!跟这些狗娘养的拼了!”
王铮咆哮著,用盾牌猛地向前撞击,将两个行尸撞得踉跄后退,张全的大刀紧随其后,如同旋风般掠过,带起两颗头颅。
封岳须发皆张,挥舞著一柄长矛,大声呼喝着,激励著青壮们:“稳住!不要慌!想想你们身后的爹娘孩子!”
关琳射出了箭囊中最后一支箭,将一个试图偷袭覃石后背的行尸钉死在地上,然后反手拔出猎刀,眼神冰冷如霜。
“护住侧翼!”
她对着身边几个同样悍勇的猎手喊道。
覃石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狼牙棒挥舞得更急,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攻不守,瞬间清空了一小片区域,但身上也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赵岭和寇明依旧背靠着背,他们的脚步已经开始虚浮,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但手中的武器依旧在机械地挥动,守护着身后那最后几个蜷缩在一起的孩子。
赵昱的“死战”命令,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这些濒临崩溃的人们体内。
求生的本能被置之度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悲壮的情绪——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绝!
防线奇迹般地暂时稳定了一下,甚至在某些地段,战士们还发起了短暂的反冲击。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
尸王并未参与——赵昱也未第一时间参与。
但尸群在尸王的指挥下,攻击变得更加有层次,它们开始重点冲击防线的薄弱环节,并且有意识地分割人类的力量。
而那具巨型尸王,开始迈开脚步,向着赵昱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它似乎认定了赵昱是这群猎物的首领,只要解决掉他,剩下的就不足为虑。
它每一步落下,都地动山摇,普通行尸纷纷避让,为其让开道路。
赵昱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刀,看着那具巨大的尸王一步步逼近,听着周围震耳欲聋的绝望之声,感受着脚下大地的颤抖。
按理说,他此刻应该如同覃城一样,面色惨白,心中充满了悔恨、恐慌,懊恼自己没有坚持己见,将寨子带入如此绝境。
然而,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他本该感到恐慌,但心脏却跳动得平稳而有力。
他本该感到后悔,但脑海中却异常清明,所有的杂念都被排除。
他本该感到无力,但四肢百骸中,却仿佛有一股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苏醒,奔流涌动。
他看着那具五丈高的尸王,看着它那看似无可匹敌的身形,听着它那震慑人心的嚎叫,仔细感知着它每一步踏出的力量节奏和肌肉运动的轨迹·····
一种莫名的认知浮上心头。
弱。
是的,弱。
在他此刻的感知中,那具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尸王,动作显得如此笨拙、迟缓,充满了巨大的破绽。
那身泛著金属光泽的皮肤,在他眼中也并非坚不可摧,反而能“看”到其下能量流转的薄弱之处。
它的嚎叫不再充满威慑,反而像是一种虚张声势的鼓噪。
赵昱轻声自语,仿佛解开了一个困扰许久的谜题,“老辈子流传下来的,关于古代强者如何轻易斩杀尸王的故事······那种强大,是相对于他们那个时代,或者说,相对于‘普通’而言。”
而他自己,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跨越了某个界限,达到了一个不同的层次。
只是平日限于认知,从未真正意识到,也未曾全力释放过。
浪藏五族从锦官城之中获得的武道之法:
明劲练皮肉、暗劲淬筋骨、丹劲混元一、罡劲生气血。
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练到暗劲的覃城也不过二百点数值的体魄,最强的丹劲武者应该是封岳,可也被自己一拳打倒:
赵昱早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强和武学造诣基本无关。
没有时间去追责,没有时间去后悔,甚至没有时间去细细体悟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
此刻,他只有一个选择,一个唯一能够扭转战局,拯救这数千人性命的选择。
“随我冲锋!!”
赵昱猛地举起长矛,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喝。
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一个战兵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身边的士兵,包括最亲信的护卫,都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面对尸王和如海的尸潮,冲锋?
“赵昱!你要干什么?!回来!不要冲动!”
覃城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惊恐万状地冲过来,一把拉住赵昱的臂甲,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
“我们结阵固守!等待寨中援军!你不能去送死!”
赵昱转过头,看向覃城。
他的眼神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覃城无法理解的····愤怒?
已经让浪藏寨陷入危机、已经让浪藏寨知晓危机、此刻需要救援浪藏寨正好需要赵昱。
赵昱缓缓而坚定地挣脱了大哥覃城的手,声音沉稳得可怕:
“大哥!你们做错了决策,我执行了错误的决策,我们的探子不够远,我们的警惕不够高。现在,这个错误,由我来弥补。”
赵昱没有回答。
或者说,他用行动给出了最直接、最疯狂的答案。
“轰——!”
话音未落,赵昱猛地一蹬地面!脚下的泥土承受不住那瞬间爆发的恐怖力量,轰然炸开一个尺许见方的小坑,尘土混合著草屑四散飞溅!
身披上百斤的重甲,手持长矛,赵昱整个人却违背了所有的物理常理,如同被强弓硬弩射出的箭矢。
又如同发现猎物、将速度与力量提升到极致的猎豹,化作一道撕裂昏暗天地的黑色闪电,竟真的独自一人,义无反顾地朝着那具最为高大的尸王冲去!
速度在十几步之间被加速到快到极致!
那身重甲非但没有成为累赘,反而赋予了他一种无坚不摧、碾压一切的恐怖气势。
空气被他疾驰的身影撞开,发出低沉的呼啸声。
“二哥儿!回来!”
覃城的嘶吼声瞬间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绝望。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那道决绝的背影,但指尖只有冰冷的空气。
他明白,赵昱这是要以自身为饵,试图斩首尸王,为寨子争取一线生机!
但这无异于螳臂当车,是自杀!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墙头苦苦支撑的寨民还是战兵,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没有人认为赵昱能成功,那巨大的体型差距,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都预示著这将是一场飞蛾扑火般的悲剧。
不少人甚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忍目睹接下来那注定血肉横飞的惨状。
一些妇女死死捂住孩子的眼睛,自己也别过头去,泪水无声滑落。
那具五丈高的尸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渺小的人类竟敢单独向自己发起冲锋。
它那猩红的、如同灯笼般的巨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拟人化的、混杂着轻蔑与残忍的嘲弄。
在它简单而暴戾的思维里,这不过是只稍微强壮点的虫子,在死亡前的最后疯狂。
“嗷——!”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离得近的一些普通行尸甚至被这音波震得东倒西歪。
它甚至懒得移动庞大的身躯,只是随意地抬起那堪比磨盘、指甲乌黑锋利的巨大手掌,带起一阵撕裂空气的恶风,朝着那道疾冲而来的黑色闪电,如同拍苍蝇一般,当头拍下!
巨掌尚未完全落下,恐怖的风压已经先至,将地面上的尘土碎石尽数掀起,形成一个清晰的掌印凹坑。
所有人都毫不怀疑,这一掌之下,别说血肉之躯,就算是一块顽铁,也会被拍成齑粉!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覃城圆睁的双目中布满血丝,映照着那即将碰撞的、不成比例的两道身影。
紧闭双眼的寨民,耳边回荡著尸王的咆哮和巨掌破风的厉啸,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
战兵们忘记了挥刀,忘记了眼前的敌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决死冲锋的身影所吸引,心中充满了悲壮与无力。
然而,下一瞬间发生的事,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可能”与“不可能”的认知范畴。
就在那磨盘大的巨掌携带着万钧之力,即将拍实,甚至有人已经想象出赵昱连人带甲被拍成肉泥画面的刹那——
赵昱那疾驰中的黑色身影,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近乎鬼魅的方式,微微一侧!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就像一阵清风自然拂过山岗,流畅、精准、恰到好处。
巨掌带起的狂暴罡风,仅仅吹动了他头盔下散落的几缕沾染了血污的发丝,连他冲刺的速度都未曾减缓分毫!
那轻描淡写、间不容发的一侧,仿佛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妙到毫巅地避开了毁灭性的打击。
巨大的手掌带着收势不住的可怕力量,轰然拍击在赵昱身旁的空地上。
“砰!!!”
地面剧震,一个巨大的掌印深坑出现,泥土如同喷泉般涌起丈高。
而就在这泥土飞溅、尸王一掌拍空的瞬间,赵昱手中的长矛,动了!
没有蓄力,没有花哨的虚招,甚至看不到他手臂肌肉如何运力,只是最简单、最直接、最快到极致的一记——直刺!
手臂与长矛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道融合的、笔直的线!
矛尖破空,发出极其轻微却锐利无比的“嘶”声,精准无比地,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黄油,没有半分滞碍,刺向了赵昱眼睛之中的那个唯一浓郁黑暗的尸王脖颈。
“噗嗤——!”
一声轻微却在此刻无比清晰可闻的、利刃穿透某种极其坚韧物质的异响传来。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人的心脏上!
紧接着——
轰!
被强行压在矛尖上的空气再无束缚的炸开,一道璀璨刀光从脖子处向后而去,绵延百米,炸开一处山石方才停息。
再看尸王:
“嗷呜——!!!”
是尸王那充满了难以置信、混合著极致痛苦与惊愕的凄厉嚎叫!
它那庞大如山的身躯猛地一僵,刚刚拍空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
被长矛刺入的部位,并没有预想中如泉涌出的黑色血液,反而像是内部有什么维系它存在的核心能量源被瞬间破坏、湮灭了一般!
尸王核心已被毁灭。
那原本泛著冰冷金属光泽的灰黑色皮肤,以矛尖为中心,迅速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干瘪,如同风化了千年的岩石。
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推金山倒玉柱般,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缓慢与沉重,轰然砸倒在地!
“轰隆!!!”
大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激起漫天尘土,将倒下的尸王和那道持矛而立的黑色身影一同笼罩。
整个战场,出现了刹那的、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真的凝固了。
风停了,嘶吼停了,甚至连兵器碰撞的声音都消失了。
无论是疯狂进攻的行尸,还是绝望抵抗的寨民和战兵,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
他们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恐惧、绝望、悲壮——然后被一种极致的震惊和茫然所取代。
目光,齐刷刷地,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著,聚焦在那个渐渐散去的尘土中,站在轰然倒地的尸王尸体旁,持矛而立的黑色身影上。
一击!
仅仅一击!
那具让他们绝望,让他们视为不可战胜、如同梦魇般的恐怖存在,那具五丈高的尸王,就这么······死了?
被赵昱,如同杀鸡屠狗般,轻松至极地,一矛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