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青回到办公区时，指尖还残留着接待室空调的凉意，那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让她莫名发紧。工位旁的隔断后，原本窸窣的议论声像被按下暂停键般戛然而止，她眼角的余光清晰瞥见，财务组的两个同事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还用手机屏幕挡着脸，嘴角那抹藏不住的八卦弧度，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她攥紧手里的平板，快步坐下，屏幕上还停留在风控部刚发来的报表界面。刚要点开审核批注，桌角的内线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来电显示是张韦垠办公室的专属分机。“来我办公室一趟，带最新的云鼎项目报表。”张韦垠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未散的沉郁，尾音里还裹着几分压抑的火气。
夏小青深吸一口气，将报表打印件按页码理得整整齐齐，起身时恰好撞见李丽雅从茶水间出来。只见李丽雅手里端着杯滚烫的美式，重重磕在前台的杯垫上，陶瓷杯与木质杯垫碰撞发出“咚”的闷响，溅出的咖啡渍在杯壁上晕开褐色的痕迹。她抬眼看向夏小青，眼神像淬了冰的针，直直扎过来：“哟，夏秘书这是刚从接待室出来？王医生没为难你吧？”语气里的讥讽像裹了糖的刺。
夏小青没接话，只微微颔首算作回应，侧身想从她身边走过。李丽雅却故意往旁边挪了半步，挡住去路，压低声音道：“别以为张总护着你就万事大吉，王医生的眼睛亮着呢，谁是真心做事，谁想攀高枝，她看得一清二楚。”夏小青攥紧报表的手指泛白，刚要开口，就听见李丽雅办公室的内线也响了，张韦垠的声音透过半开的门传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丽雅，立刻到我办公室来。”李丽雅脸色微变，狠狠瞪了夏小青一眼，悻悻地快步离开。
夏小青推门进入总裁办公室时，正撞见张韦垠将一份文件狠狠摔在红木办公桌上，文件封面上“李丽雅”三个打印字格外醒目，纸页边缘都被震得卷起。他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定制西装的肩线绷得笔直，指节反复叩着冰凉的玻璃，在上面留下细碎的水雾，又被窗外进来的风渐渐吹散。
“报表放这儿。”他没回头，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寒气，“你去外侧会议室等十分钟，琴海娱乐的林秘书要来对接艺人经纪合作的事，你先做下接待准备。”夏小青依言将报表放在桌角，刚要退出去，就听见张韦垠按下内线，对着话筒沉声道：“让李丽雅立刻到我办公室来，现在！”
她脚步顿了顿，隐约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退出时特意轻带了门，将声音放得极轻。可刚走到走廊，办公室里就传来张韦垠压抑的怒吼：“李丽雅，你告诉我，云鼎的报表数据是怎么回事？！”紧接着是李丽雅带着委屈的辩解：“张总，我只是帮夏秘书核对的时候不小心改了，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张韦垠的声音陡然拔高，“那笔流动资金多加了一个零，要是递到陈家那边，我们前期所有的谈判都白费了！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王医生是傻子？”怒吼声震得门板微微发麻，夏小青加快脚步走向会议室，心里五味杂陈。
外侧会议室的百叶窗刚调到合适的角度，既能挡住外面的窥探，又能让柔和的阳光洒进来。夏小青刚把矿泉水摆到会客桌上，走廊就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节奏沉稳均匀，每一步都踩得恰到好处，不似公司女同事赶时间时的急促。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宝蓝色真丝西装套裙的女人站在门口，长发挽成精致的低髻，颈间一条南洋珍珠项链衬得肤色莹白如玉。女人手里拎着个深棕色的皮质公文包，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唯独食指指甲留得稍长，泛着健康的粉晕——那是常年握笔批阅文件或敲击键盘留下的职业习惯。
“夏秘书？”女人率先开口，声音清亮却不刺耳，像浸过温水的玉珠相撞，“我是琴海娱乐的林芝眉，和张总约好谈艺人经纪合作的事。”夏小青连忙起身引路，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林总您好，张总马上就到，您先坐。”
林芝眉落座后，目光扫过桌上的合作方案初稿，笑着问道：“夏秘书是跟着张总多久了？看这份方案的批注，条理很清晰。”夏小青刚要回答，就听见总裁办公室的门“砰”地被推开，李丽雅红着眼眶冲了出来，精致的眼线晕在眼下，像两道黑色的泪痕。她路过会议室时，狠狠瞪了夏小青一眼，嘴里还碎碎念着：“凭什么只骂我她一个刚入职三个月的新人，凭什么让张总护着”
话音未落，张韦垠就追了出来，脸色铁青得像暴雨前的天空，厉声喝道：“李丽雅！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林芝眉端起水杯的手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侧头对夏小青低声说：“张总对下属倒是严格，不过能让他动这么大肝火，看来是出了不小的事。”
夏小青尴尬地笑了笑，正想解释几句，张韦垠已快步走来，对着林芝眉歉意地颔首：“林总久等，刚处理点内部事务，耽误了时间。”他的衬衫袖口微微外翻，露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秒针正急促地跳动着，显然也在赶时间。林芝眉起身回礼，语气自然：“张总客气了，管理这么大的公司，难免有琐事缠身。我们先谈合作，不着急。”
两人刚要往总裁办公室走，李丽雅突然折返回来，红着眼眶对张韦垠说：“张总，我知道错了，但报表我真的是不小心改的！夏秘书她也知道，我昨天下午借她平板核对数据了”这话明着认错，实则是想把夏小青拉下水。张韦垠脸色更沉，刚要发作，林芝眉突然开口：“这位是行政部的李总监吧？我上次来贵公司见过。”她看向李丽雅，笑容得体却带着疏离，“不过琴海和贵公司合作，最看重的就是数据严谨性，要是核心报表都能出纰漏，我们这边倒是要重新评估合作风险了。”
李丽雅脸色瞬间惨白，张韦垠趁机说道：“李总监，回去写份检讨，把报表错误的来龙去脉写清楚，明天早上交给我。”说完不再理她，引着林芝眉往办公室走，路过夏小青身边时，低声道：“你在这儿等我，等下一起汇总合作细节。”
进了总裁办公室，林芝眉将公文包放在桌角，率先伸出手：“张总，第三次见面，别来无恙？”她的握手力度适中，指尖触到张韦垠掌心时稍作停留，又迅速收回，张韦垠眼中闪过一丝默契，笑道：“林总亲自过来，倒是让我意外，这种合作对接，让项目总监来就行。”
夏小青端上两杯刚泡好的龙井，退到一旁的沙发上待命，林芝眉翻开文件，语气公事公办：“这次的艺人经纪合作方案，我们老板很重视。毕竟云鼎刚被贵公司接管，陈家那边还有些残余势力，我们想借这个项目，看看贵公司的控场能力。”
她翻到第二十页，用荧光笔圈出“艺人商务植入”几个字：“这部分预算占比太高，我们希望再细化，比如云鼎旗下的线下场馆，能给我们多少免费使用的额度？”张韦垠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那页纸的空白处，用铅笔写着极小的“老地方见”，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钟表图案，指向晚上八点。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文件：“预算细化没问题，场馆使用额度也可以谈。夏秘书，你先出去整理下预算细化的框架，把云鼎线下场馆的使用台账调出来，我和林总单独聊些合作背景的事。”夏小青应声起身，退出时特意放慢脚步，听见林芝眉对张韦垠说：“陈家最近在接触海外的投资机构，好像想通过注资稀释你们的股份”后面的话被关门声挡住，模糊不清。
夏小青回到工位时，李丽雅正坐在她对面的空置工位上，手里把玩着夏小青放在桌角的钢笔，脸色阴沉得可怕。“夏秘书，”她开口时，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你真以为林总帮你说话是好意？她和陈家关系匪浅，指不定是来探我们底细的。”夏小青伸手想拿回钢笔，却被李丽雅死死攥住：“张总骂我，你是不是很开心？”
“李总监，我没有。”夏小青用力抽回钢笔，笔尖在指尖划了道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报表的事我相信你是无心之失，但张总生气也是应该的，毕竟涉及到和陈家的博弈。”李丽雅冷笑一声，起身凑近她：“无心之失？我就是故意改的！谁让你整天跟在张总屁股后面，仗着他喜欢你就为所欲为！”
这话声音不大，却被路过的法务部同事听见，那人看了两人一眼，快步走开。夏小青攥紧拳头，正想反驳，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张韦垠探出头：“夏秘书，把这份合作意向书送法务部审核，顺便让他们加急出份风险评估报告。”他的目光扫过李丽雅，后者立刻收敛了气焰，狠狠瞪了夏小青一眼，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