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看着眼前这群让他又爱又恨、胆大包天的女兵,张了张嘴,一肚子的话——
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他看着苏婉宁,又看看其他女兵故作镇定却难掩紧张的脸,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作一声长叹。
“你们啊……”
他摇着头,语气复杂到了极点。
“……可真行。”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最后的措辞,最后干脆双手一摊,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这事儿,闹大了。”
“师部那边传来的消息,营长被训得那叫一个惨!三位首长轮番上阵,听说连‘败坏军队形象’这种重话都出来了。”
看着女兵们瞬间煞白的脸色,沈墨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营长现在……嗯,很生气。
事儿呢,是你们干的;锅呢,现在是营长在背。我一个连长,级别不够,这浑水想蹚也蹚不动。”
他朝着营部方向努了努嘴,给出了最终建议:
“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们主动去找营长……好好‘澄清’一下。”
说完,沈墨像是生怕被即将到来的风暴波及,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几乎带风。
走到门口时,他还心有余悸地回头补充了一句:
“祝你们好运!记住,态度!态度决定一切!”
宿舍门“咔哒”一声关上。
木兰排宿舍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女兵们紧张的呼吸声。
“完了完了……沈连长都这个反应,营长肯定气炸了……”
“怕什么呀!”
阿兰嘴上硬气,眼神却不自觉地飘了飘。
“演习不是赢了吗……”
“赢是赢了。”
秦胜男冷静地给她泼了盆冷水。
“可把营长坑到师部挨训,还被训得那么惨,关键那黑锅背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这性质能一样吗?”
“善后是必须的。我建议先跟营长诚恳道歉,再由排长和副排长代表我们木兰排去师部说明情况。必要时,我们全班可以一起去澄清。”
“张楠说得有道理,总之,这黑锅不能让营长背,我们木兰排敢做敢当,这事不能连累别人。当务之急是先表明态度——”
“咱们就先从写检查开始,一人一份,写得越诚恳越好。写完检查,我和胜男再去师部当面澄清。”
木兰排女兵们相视一眼,赞同的点点头,这的确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了。
“可是,光写检查……营长那能行吗?”
“当然不行。”
苏婉宁眼中闪过一丝思考。
“深刻检讨要有,但更重要的是。得把营长夸上天,把他在师部丢掉的面子都找回来。”
“这样,能用得词都给用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们得把营长夸得,一时想不起收拾我们!”
苏婉宁看队员们都很赞成,利落地开始分派任务:
“容易、张楠,你俩文笔好,负责把我们‘深刻认识错误、给营长和全营抹黑’的部分写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何青,你逻辑清晰,重点写‘营长平时对我们的谆谆教诲和良苦用心’,突出我们辜负了他殷切期望的愧疚!”
“童锦,你负责列举营长在战术指挥、各种对抗方面的卓越远见和关键决策!”
“胜男,你写营长如何不拘一格降人才,顶着压力给我们木兰排施展的机会!”
“阿兰,你写营长爱兵如子、体恤下属……这部分要是素材不够,你可以适当发挥一下想象力!”
“陈静、和平,你们俩就专门搜集各种夸赞营长年少有为、英明果断的褒义词,诗词歌赋不限,越多越好。”
“总之一句话。”
苏婉宁双手撑在桌沿。
“态度要诚恳,认错要彻底,夸人要夸得不着痕迹、清新脱俗!写完我来通稿,亲自送过去!”
半小时后,营长办公室门口。
苏婉宁深吸一口气,手里捧着厚厚一沓检查,鼓起勇气喊了声“报告”。
“进。”
推开门,孟时序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指间夹着没有点燃的烟,浑身上下就差明着说“愤怒到极致”了。
听到推门声他转过身,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慢慢走上前将一份文件递到她跟前。
苏婉宁忐忑不安地接过来大概看了下,心头一跳,果然,是装甲团告状信的复印件。
孟时序缓步走近,声音平静得可怕。
“装甲团党委的正式函件,说我苛待女兵,把通讯班扔在野外——十个人,迷路三天。”
他每说一个字就逼近一步,苏婉宁只好心虚地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营长,您,您先听我解释……”
孟时序冷笑一声,从口袋里又抽出一张纸抖开。
“这是你们那天的行动路线图。从装甲团驻地到7号区域,正好经过他们‘偶遇’通讯班的位置。”
他忽然俯身,双手重重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彻底困在方寸之地:
“苏排长,你倒是告诉我——我们营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兵通讯班?嗯?”
苏婉宁心跳快如擂鼓,能不快吗?都把一向看重威严的孟营长逼到这份上了。
不过怎么又来“壁咚”这招啊?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发现了个营长不为人道来的秘密——
孟时序一个军人家庭长大,从普通士兵一路做到营长的冷面军官,居然骨子里酷爱各种“霸道总裁”的调调!
不管是之前的“我想对你负责”、“你要不要搬到我心里来住”,还是现在的“步步逼近”、“各种壁咚”
啧啧,真是早生了二十年。
这要是放在后世,绝对是“霸总”文里的不二男主人选。
苏婉宁心里长叹一口气,“霸总”的软肋是什么,“小白花”啊!算了不计较了,认错就要有认错的态度。
行吧,配合一点,给他面子。
她当下垂下眼帘,再抬头时,已是一副“我不知道会成这个样子,我真的好难过”声音更是放得又轻又软:
“营长,对不起,让您受委屈了……”
孟时序被苏婉宁难得的小女儿情态勾的内心狂跳,但转眼一想她八成又是在给他演戏。又联想到,当初“借道”装甲团时,是不是也是这个演法,顿时就气就不打一处来。
“委屈?当初给我扣黑锅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也会委屈呢?”
他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