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流席卷大地,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成冰晶。而在风雪的中央,却矗立着一座不可思议的城市。
一座巍峨的高塔直插云霄,城市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最引人注目的,是环绕着整座城市的,一道肉眼可见的环形风墙。淡青色的气流高速旋转,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所有的风雪都隔绝在外。
【高塔之王,烈风之魔神,迭卡拉庇安。】
【他深爱着自己庇护下的人类。】
【为了保护他的子民不受冰雪侵袭,他以自身权柄构建了风之壁障,将寒流与暴雪尽数阻挡。他认为,这种绝对的庇护,就是对人类最好的爱。】
金色的文字缓缓浮现,讲述着这位魔神的功绩。
“总算有个不那么疯的了。”雪夜大帝松了口气。作为一国之君,他深知天灾的可怕。能为子民挡下如此恐怖的暴风雪,这位魔神,至少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守护者。
戴浩也微微点头,身为统帅,他看重的是结果。这座城市,显然在这位魔神的庇护下,得以存续。
然而,画面一转,镜头穿过了那层风墙,进入了城市内部。
神界众人的表情,瞬间凝固。
城外,是足以毁灭一切的暴风雪。
城内,却是永不停歇的飓风。
烈风在高塔与建筑之间穿行,发出尖锐的呼啸,仿佛无数把无形的刀子,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肆虐。
街道上的行人,无不弯腰弓背,举步维艰。他们用厚重的衣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却依然无法抵御那无孔不入的狂风。
他们的房屋没有窗户,因为任何缝隙都会被狂风撕裂。
他们无法高声交谈,因为声音刚一出口,就会被风吹散。
他们渴望着高塔之外的广阔天空,渴望着风墙之外的自由。
“这这是庇护?”宁荣荣的眉头紧紧蹙起。她出身的七宝琉璃宗,宗门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堡垒,但那里面是温暖和安全的,而不是这样一座风的囚笼。
“他挡住了外面的风雪,却把自己变成了风雪。”唐三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他的紫极魔瞳能清晰地看到,那风墙之内流转的,是属于那位魔神本身的,精纯而暴虐的力量。
这股力量没有恶意,它只是在忠实地执行着主人的命令——隔绝一切。
画面中,一个男人艰难地爬上了高高的台阶,跪在高塔之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风声太大,根本听不清他在喊什么,但从他那因缺氧而涨红的脸,和绝望的姿态中,所有人都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在祈求,祈求风停下来。
高塔的顶端,一个由狂风构成的模糊身影显现出来。他俯瞰着下方渺小的子民,感受着他们的“祈祷”。
他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也无法理解他们的痛苦。
他只感受到了那份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强烈的情绪。
【看啊,我的子民,他们是如此地敬爱我。】
【他们的赞歌,是如此地响亮。】
金色的文字,带着一种悲悯的,高高在上的口吻,将这位魔神的想法,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神界中枢,一片死寂。
“他他把那份痛苦和祈求,当成了赞歌?”烈焰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她曾是地心女王,最懂得如何与自己的子民沟通,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姬动握紧了她的手,脸色阴沉。“这不是爱,是傲慢。他根本没有把自己庇…护的对象,当成与自己平等的生命。在他眼中,那些人只是需要被圈养的宠物。”
“何等的愚蠢!何等的悲哀!”长弓威长叹一声。他曾是人王,带领人类在诸多种族中崛起,靠的正是团结与理解。这位魔神拥有庇护众生的力量,却没有理解众生的心。
“哥哥,这里的风,在哭。”紫的声音低沉。作为巨龙,他对元素的感知远超常人。他能感觉到,这城市里的每一缕风,都裹挟着人类的怨恨与不甘。
叶音竹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听到了。
那不是乐曲,而是一首由无数人绝望的呐喊、无尽的祈求、以及对自由的渴望交织而成的,充满了悲怆与愤怒的交响诗。
而这首交响诗的指挥者,那位烈风的魔神,却将这一切,都当做了献给自己的赞美诗。
“这比之前那些纯粹的毁灭,更让我感到不适。”融念冰捂住了胸口,脸色有些发白。作为情绪之神,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其中的区别。
之前的疯狂,是憎恨与绝望的爆发,是直接的毒药,虽然猛烈,却也纯粹。
而眼前的景象,是一种扭曲的,混杂着善意与恶果的剧毒。那份名为“爱”的初衷,最终酿成了名为“囚笼”的苦果,让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日复一日地承受着永无止境的折磨。这种慢性毒药般的负面情绪,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
“狗屁的爱!”周维清又忍不住爆了粗口,“老子要是他的人,第一个就想办法弄死他!这是把人当猪在养!不,猪圈里还没这么大的风呢!”
“他的确提供了生存,但剥夺了生活。”霍雨浩轻声说道,他的灵眸中,映照着那些在狂风中挣扎的身影,“没有自由的生存,只是一种漫长的死亡。”
唐舞麟和古月娜并肩而立,他们的神情同样复杂。他们想起了被整个大陆追杀,想起了为了种族的延续而不得不做出的种种选择。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永远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但至少,他们懂得聆听。
而这位高塔之王,他用风,为自己和子民之间,砌起了一堵听不见彼此声音的,真正的墙。
“可笑,真是可笑。”阿呆,曾经的死神曼多恩,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自语。他比任何人都懂什么叫偏执,但他至少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而这位魔神,连自己子民的真实愿望都搞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