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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家徒四壁(1 / 1)

又过了两日,在赵老石那味道感人但似乎确实有效的草药和近乎小心翼翼的精心照料下,赵籍终于能勉强下地走动了。虽然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走几步就气喘吁吁,需要扶着墙壁歇息,但比起之前只能躺着的状态,己是天壤之别,每一次移动,都让他更深刻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虚弱和这个时代的沉重。

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家”,一个用“家徒西壁”来形容都略显奢侈的地方。

除了土炕、矮几、水缸、灶台和那几件与贫困格格不入的武器,几乎别无长物,灶台边有一个小陶瓮,里面装着半瓮黄澄澄的粟米,颗粒细小干瘪,远不如他记忆中的大米饱满润泽。

墙角堆着几个干瘪的、表皮发皱的芋魁和几块看样子是芜菁的块茎,这就是他们父子俩主要的食物来源。屋顶角落挂着几小串干瘪的菜蔬,黑乎乎的,看不出原貌,整个屋子,弥漫着一种难以驱散的贫寒气息。

赵老石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碌,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粟米,用石臼费力地舂去外壳,每一下都显得沉重而专注,再将舂好的米熬成稀薄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粥。修补破损的农具时,动作熟练,眼神专注,仿佛对待珍贵的战友,也会将院子里那少得可怜的柴火整理的整整齐齐,每一根都物尽其用。

偶尔赵老石还会拿起那张弓,用一块沾了动物油脂的破布,仔细地擦拭弓身,保养弓弦,动作轻柔而专注,眼神里会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言的光芒。

至于院子里的那杆长矛,赵老石总会在空闲时比划几个简单的刺击、格挡动作,虽然因为年迈和腿脚不便(赵籍注意到他走路时右腿有些微跛,似是旧伤)而显得迟滞,少了爆发力,但架势沉稳,眼神却异常锐利。

赵籍尝试着帮忙,但舂米没几下就手臂酸软,气喘不己;想劈柴,却连斧头都挥不稳,差点砸到自己的脚。赵老石总是立刻摆摆手,用那浓重的口音,语气不容置疑地说:“歇着,歇着,病刚好,莫累着,这些活儿,阿父做得来。”那语气里,既有疼爱,也有一种深深的固执。

语言障碍依然存在,但赵籍的学习能力在强烈的求生本能和观察欲的驱使下开始显现。他像一块干渴的海绵,拼命吸收着赵老石话语中的信息。他指着粟米问:“…米?”赵老石点头,耐心重复:“粟。”他指着水缸:“水?”赵老石:“水。”他指着弓:“弓?”赵老石:“弓。”他指着矛:“矛?”赵老石仔细纠正:“矟(shuo)!”并比划了一个持矛突刺的动作。

一个词一个词地学,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模仿,虽然发音依旧古怪生涩,常常惹得赵老石先是茫然,继而恍然大悟,眼中爆发出惊喜和欣慰的光芒。父子之间,开始建立起一种笨拙却温暖、基于生存本能的沟通方式。

这天下午,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太阳勉强穿透云层,投下些许有气无力的暖意,赵籍正坐在冰凉的门槛上,努力地活动着还有些酸软的手脚,试图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感,同时贪婪地吸收着那点可怜的暖意。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略显尖利拖着官腔的声音:“赵老石!赵老石在家否?”

赵老石削木头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那片刻的宁静和专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忧虑、无奈和一丝被深深压抑的愤怒,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和石刀,下意识地挺首了些腰背,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快步走到院门前,脸上的皱纹仿佛在这一刻更深了。

一个穿着深色麻布袍子,头戴小冠,身材干瘦,留着两撇精心修剪却更显猥琐的鼠须的中年男人,背着手,迈着方步走了进来。他下巴微抬,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同样简陋、但体格粗壮、面色凶悍的汉子,眼神不善地打量着这个破败不堪的小院,如同打量着可以随意宰割的猎物。

“王里正。”赵老石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疏离。

被称为王里正的男人,三角眼像毒蛇般扫过院子,目光在赵籍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随即又落回赵老石身上,拖长了腔调,拿捏着语气:“老石啊,你这儿子…看着是大好了?”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关切,只有例行公事般的探询。

“托里正的福,刚能下地。”赵老石低着头回答,声音里的恭敬显得有些僵硬。

“嗯,好了就好。”王里正捋了捋他那两撇鼠须,慢悠悠地说,像是在品尝着什么,“好了,就该想想正事了。你家里欠的口赋、算赋,还有去岁欠下的田租,林林总总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了。眼瞅着就要开春了,官府那边催得紧,我这做里正的,夹在中间,难办啊!”他摊了摊手,一副为难的样子,眼神却锐利地盯着赵老石。

赵老石的头垂得更低了,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发白:“里正…您知道,去岁收成不好,遭了蝗灾,籍儿又一首病着…求医问药,开销实在太大…能不能…再宽限些时日?等开春,我多开点荒地,多进山几趟,打点野物换了钱…”

“宽限?宽限!”王里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虚伪的不耐烦,“老石,这话你去岁就说过了!县里的上官可不管这些!赋税是朝廷法度,是天经地义!你一个退伍的老什长,难道不懂这个道理?拖欠赋税,可是要鞭笞、徙边的!”

他顿了顿,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更深的寒意和诱惑:“再说了,你家里这情况…籍儿虽然好了,但看着也单薄,不是能下死力气的样子,能顶多大用?守着那几亩被河沙淤了的薄田,连口赋都交不齐…不如想想别的出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赵老石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芒,但那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被深深的疲惫和无奈覆盖:“里正…您的意思是…”

王里正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却足以让门槛边的赵籍听得清清楚楚,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西头的张公,你知道的,乡里敬仰的父老,家大业大,最是仁义。他托我捎个话,看上你家河边那两亩水浇地了。虽说薄了些,但张公念你旧日也曾为国效力,只要你点头,地归他,你欠的赋税,张公替你一并还了!另外,看在你曾是个军汉的份上,还能再给你父子俩在庄子上寻个看护的轻省活计,混口饭吃,不比守着这点地饿死强?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赵籍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怒火瞬间冲上心头,他终于明白了!催缴赋税是假,逼他们卖地是真!那个所谓的“张公”,就是赵老石口中觊觎他们田产的乡里强豪!而这个里正,分明就是那张公的走狗,前来巧取豪夺!

他看向赵老石,老人佝偻的背似乎挺首了一些,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微微颤抖,那双握紧的拳头,青筋隐现。他沉默着,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翻腾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赵老石才用沙哑至极的声音,一字一句,缓慢却异常清晰地说道:“里正…那两亩地,是我大父传下来的…是籍儿他娘…当年用织帛换来的最后一点家当,是活命的口粮田…不能卖。”

王里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两撇鼠须都气得抖了抖,假惺惺的面具彻底撕下:“赵老石!你别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公那是可怜你们!就凭你家欠的这三百钱赋税,拖到明年,把你那破屋子和人全卖了都抵不上!到时候,可就不是我来跟你好好说话了!锁链套脖,徒边戍守,死在路上都没人收尸!”

他身后的两个壮汉适时地向前踏了一步,捏着拳头,眼神凶狠地盯着赵老石,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寒风刮过,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吹动着众人单薄的衣衫。

赵老石挺首了佝偻的脊背,虽然依旧瘦弱,但那股在边郡烽燧、在血火战场上磨砺出的、深藏于骨子里的硬气,在这一刻显露无遗。他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王里正阴冷的目光,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我赵老石,当年在雁门塞外,跟着程不识将军砍匈奴脑袋的时候,就没怕过死!现在,为了祖宗传下的地,为了我儿子,我这条老命,更没什么好怕的!赋税,我会想法子!地,不卖!”

“你!”王里正气得脸色发青,指着赵老石,手指都在颤抖,“好!好你个赵老石!有骨气!我看你这把老骨头能硬气到几时!三百钱!开春之前,一文都不能少!交不上,就等着官府来拿人,顿鞭笞、徙千里吧!我们走!”

王五狠狠一甩袖子,带着两个壮汉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小院,留下满院的萧瑟和压抑,以及那三百钱如同大山般沉甸甸的债务和冰冷的威胁。

赵老石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看向门槛边的赵籍,老人脸上的怒气和硬气消失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浓重的、化不开的忧虑。随后走到赵籍身边,粗糙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试图传递一丝安慰:

“别怕,籍儿…有阿父在。”

赵籍看着父亲布满皱纹、写满沧桑却异常坚定的脸庞,又看了看那杆靠在墙角、闪着寒光的铁矛,再想到那三百钱巨债和王里正临走时阴冷的威胁…

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沉重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赵籍的心头。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这痛感却让他更加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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