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文自然看的出林妄的颓势,但林妄之前翻子拳之凌厉,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绝对不能让这小子有喘息的机会。
他一记形意崩拳逼退林妄半步,脚下错步再进,肩头一沉,肘、膝、掌在狭窄的身位里连环起落,招招冲要不离头脸咽喉、胸肋心窝。
招招要命。
“天津武行。赚钱行,打架可真不行。”
空当里,他忽然笑了一下,声音不重,却透着股寒气。
“不走出去,博采众家之长,怎能成宗师?”
林希文双拳一虚一实,又是一拳砸在林妄肩头,肩膀登时一麻。
紧接着,膝顶又上,直奔肚脐下三寸。
林妄硬生生把身子一扭,半步闪开,还是被蹭了一下,肚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咬牙不吭声,只觉眼前林希文时远时近,耳边风声里混着心口“咚咚”的闷响。
不能分心。
他知道,这会儿只要有一瞬神散,下一招就直接要他命。
林希文脚下错步、并步,八卦的圈子走得越来越小。
人在近身处打转,拳脚却越发狠辣,招里招外尽是八极、形意里摘取出来的杀招顶心肘、撩阴脚、崩拳、搂手砸肋……
若不是前阵子林妄对翻子拳的功夫有新的体悟,这几轮下来,林妄不死也得残。
两人又是手肘相交,震的林妄胸骨生疼。
他知道,刚才吃了林希文一记顶心肘,虽然自己挪了半寸,没让他顶在心口窝,但旁边胸骨那块绝对已经裂了。
每吸一口气,骨头都牵连着神经都钻心的疼。
但越是在这种时候,他反倒越冷静下来。
再这么拖下去,迟早要被他磨死。
既然如此,只能拼一把。
林希文一拳打空,脚下再进,腰胯一送,人欺到身前,前臂往上一封,明显又是在蕴酿一记杀招。
这一次,他刻意把拳势藏得很深,劲从脚下起,顺着小腿、大腿、腰、背一点点蓄上来,整个人有如一截铁鞭。
林妄看得清楚。
这是通背的路数。
这一下要是实打实挨在脑袋上,自己九成九就得暴毙当场。
但他还是往前踏了一小步。
正是这一小步,让林希文眼里闪过一丝讥讽。
通背加劈挂,神鬼都害怕。
不躲?那就去死。
就在这一瞬,林妄脑海里骤然一亮。
“技能,闪!”
“成功触发”
在林希文的视线里,这一瞬,林妄的整个身体象是被强行挪动了两寸一般!
在林希文的视线里,本该正对着他劈下去的身影,怪异地“挪”了一下。
不是退,也不是扑上来,而是整个人象被人从画面外拽了一把,硬生生往侧后错开了半寸多。
这边,自己通背的劲已经从脚底串到后腰、脊梁,再窜上肩肘,劈挂之力像拉满的弓弦,箭离弦前一瞬,人若强行收劲,只会扯断自己。
他只能顺着这条已经发出去的力线劈下去。
可就是这一点偏斜,让这一记本该砸在天灵盖上的重劈,生生滑到了锁骨肩窝的方向去。
“咚!”
这一劈仍旧砸在林妄的锁骨上。
象有人拿铁锤隔着皮肉砸进去,林妄的锁骨应声而断。
剧痛几乎要把人劈成两截,他胸腔一紧,一口血顶到喉咙口,直接喷了出来。
但那一丝被“闪”拉开的空当里,林妄辘轳手一绞,将林希文整条骼膊往外、往下一扯,脚下同时一扣一扫,前脚横卡小腿,后脚猛地勾踢脚踝。
手如辘轳缠绳,脚似铁锁绊人。
“闪”除了可以躲避致命攻击外,另一个效果是在此后1s内的攻击将被强化30。
所以,林妄这一招用的格外流畅顺手。
林希文只觉一股怪力顺着手臂钻进肩窝,再顺着脊背往下窜,脚底一空,重心硬生生被拔了起来。
人在半空里一轻。
就在这一线空当里,林妄空出的那只手已经扣上了他的下颌。
五指扣得极死。
他借着这一瞬全身劲力的暴起,猛地一扭一抡。
“咔嚓——”
一声细脆的响声,在尘土飞扬的野路上清清楚楚。
林希文的身体被整个甩出去,翻了半圈,重重摔在地上,脖子歪向一个不正常的角度,眼睛还睁着,瞳孔却一点一点散开。
他喉咙里涌出一大口血,滚到嘴边,又顺着喉咙流回去。
“林副官。”
林妄不知道林希文现在还能不能听得见。
“你若是能专攻八卦,今天死的一定是我”
林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摇了摇头。
博采众家之长,那是把一门功夫练到了登峰造极之后的事情。
否则,只能是贪多嚼不烂的下场。
林希文输在脚步,他那最初入门学的八卦趟泥步。
如果他下盘再稳一些,林妄自忖绝不会轻易把他绊起来。
此刻,脑海中山海令亮了一下。
野路上风一吹,尘土散了些。
一时间,四下居然静了一瞬。
“林副官——!”
福特车旁,那年轻司机象是这才回过神来,失声喊了一句,脚下一冲就要往前扑。
跑出两步,又猛地顿住。
地上横着的是他们那位手腕极硬的长官,脖子歪着,眼睛还睁着,脸上那点狂傲之气却已经完全散了。
在他印象里,刚才分明是林副官占着上风。拳脚如雨,下的都是要人命的招式。谁也看不懂,怎么眨眼工夫就成了这样。
吴大帅那边的司机靠在车门上,看着这一幕,只抬了下眼皮。
他手还是搭在枪套边上。
“武行讲拳脚。”
他慢吞吞开口。
“比武,生死自负。大家有目共睹。”
说完这句,又补了一句。
“我只管开车。”
那年轻司机喉结滚了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咬牙站在原地。
比武生死自负,那是签了生死状的才算数!
只不过,吴大帅现在人在天津,他的规矩,就是天津的规矩。
……
另一边,拳风正紧。
“咔嚓——”
那一声脖骨碎响传过来时,三人几乎同时一顿。
眼角馀光里,林希文的身子已经象个被折断脊梁的麻袋一样倒在土里。
卫勇收拳最快,脚下一撤,与陈识拉开一丈距离,没再上前。曲新魁也收了手,呼吸略有些重,眼睛却很平静。
三个人隔着尘土站着,谁也没先说话。
片刻后,卫勇抱了抱拳。
“今日受命行事,多有得罪。”
他语气很平,听不出多少情绪。
“主家死了,我们两个,也就没再打下去的道理。”
曲新魁也抱拳,相比之下,更客气几分。
“陈师傅好身手。他日若有缘,再讨教。”
话说完,两人没再多停留,面对着陈识退了几步,随后转身扬长而去。
至于替林希文拼命,显然不在他们的规矩里。拿钱办事,拳脚卖命,但只卖到这个份上。
看到二人远去。
陈识这才转身,快步走到福特车后门,伸手一拉。
车门一开,血腥味先扑了出来。
耿良辰脸色白得吓人,下腹插着刀,绷着一口气硬撑着,这会儿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晕着,眼睛半睁不睁。
“别动他。”
陈识伸手按住耿良辰肚子周围,瞥了一眼伤口,声音压得极低。
“刀不能拔,先送医院。”
他抬头看向林副官的司机低声喝道。
这时,吴大帅的军车司机突然开口道。
“陈师傅,你忘了?”
他拍了拍车的前脸,语气里带着一点得意。
“斯蒂庞克牌轿车,可是六缸的,陈纳德坐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