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说完,神情严肃的看着陆玄,再次警告道:“切记,不可再言,且绝不可再有如此想法!这里面的道理,明微岂能不明?”
这小子……
还想着钻营,这秦王和太子殿下之中选择一个登临大位,那必须,也只能是太子殿下!
储君乃是国本。
为何要立长不立贤?
那便是为了给后续君主一个榜样,一个标杆!
放一把尺在这里!
立长,无辩驳之处,长就是长,不贤可教而为贤!
立贤……何等才算贤?
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一旦如此这些想进一步的世家会疯狂投资,再起争斗!内耗不止,甚至家国分裂,社稷分崩!
于国不利!
所以,这个皇帝,必须也只能是太子殿下,只能是李建成!即便才能秦王比殿下更好,更强,也必须如此!
权力斗争要在规则下进行!
非是迂腐,而是为后世计,这样的道理,陆玄这小子能不明白?
居然说出那样的话,真是气煞老夫!
“是,学生谨记。”
陆玄低着头,轻轻回答道。
魏征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最好是记住了!明微,老夫从不戏言!且去休息吧。”
这是送客了。
“学生告辞。”
走在回府的路上,陆玄微微叹气,又断一条线,还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完全是错的,好在有老爹的情谊在。
好在自己够谨慎……
虽然断线了,但也不是没收获,至少从魏征这里得到一条重要的信息,证明了李建成真的在拿自己钓鱼。
不仅监视自己,还非常隐蔽!
那这样的话,秦琼就无法接触了,或者说所有跟秦王府有关的人都无法接触!
难道自己就只能跟着李建成混,然后在玄武门被李世民射成刺猬?
想到这里,陆玄苦笑一声,或许李世民都没心情射自己,到后来让玄甲军抓住秘密斩首就是了。
唉……罢了,先回家,明天去王圭那边查帐。
说不定,就有破局之法了。
东宫,丽正殿。
昏暗的大殿中仅有数盏油灯飘荡着零星火光。
李建成看着书案上的白麻纸,神态放松,眼神锐利,轻声念叨着什么。
片刻后,他用手指在书案上叩了叩:
“恩,文采不错……”
只见白麻纸上面写着的正是陆玄在魏征府上写出来的那首小池,以及在魏征府上发生的一切。
落款是王圭。
“野心没藏着,也知进退,还真是有些不舍的了……也罢,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可别怪孤。”
李建成眼眸低垂,语气有些复杂。
对于陆玄,他一开始也只是听魏征说过这么一个人,有些本事,提拔也就提拔了,这种时候有人才被发现是好的。
可是他居然去接触程知节,还是在魏征举荐前,这是想干什么?
想要去世民那边吗?
这才把陆玄当成饵料,用来钓鱼,没想到的是……
啪嗒,啪嗒。
轻缓的脚步传入李建成的耳朵,拿起书案上的白麻纸放在油灯上点燃:“这么晚了不睡,有事?”
语气平缓自然温润,带着些爱意。
“殿下都还没休息,妾身又如何睡得着?”
嗓音温润如玉。
郑观音将一碗红枣枸杞羹放在书案上,全程都没看一眼点燃的白纸。
看着李建成眼中爬满的血丝,她有些心疼道:“妾身不能为殿下分忧,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熬了些羹汤,快趁热喝了吧,殿下。”
说着,用玉匙轻轻舀起一勺羹汤,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送入自己的口中,完全咽下去后。
又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凉,送到李建成嘴边。
“还用试毒?孤,还能怀疑爱妃不成?”
李建成说着,将郑观音轻轻揽入怀中,品尝着红枣羹。
“还是以前的味道,真怀念之前的时候。”
“殿下喜欢便好,即便是臣妾,试毒也是必然的,殿下万乘之躯岂能马虎?”
郑观音语气温软,语速虽慢。
但却让人听的舒服。
“更何况,殿下日后是要登临大位的……唔,殿下。”
郑观音放下手中的玉匙,脸颊绯红,有些娇嗔道:“殿下,臣妾说的是正事,啊!”
看着她嫣红的双颊,李建成最近紧绷的神经也松快许多。
罢了,不想了!
孤做事,从不后悔。
轻轻舔了一下嘴唇,有淡淡的胭脂味,随即大手一横,顺势将郑观音抱起,嘴角上扬:
“孤做的,不是正事了?开枝散叶也是正事啊!”
“殿下……”
就在李建成享受太子妃服侍的时候。
天已垂暮,陆玄回到家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福伯上前晃动门环。
因为陆玄不在,陆府内又大多是女眷,所以早早便关了门。
“谁呀,郎君不在,若是拜访之客,请明日再来吧。”
听到是红柳的声音,福伯开口喊道:“红柳,开门,郎君回来了!让浴房准备一下,烧些热水,郎君要沐浴。”
从魏征府上出来,他就察觉到陆玄的心情不好。
但陆玄又什么话都不说,他也不能去问。
只能想着如何让郎君开心起来,于是他想到了沐浴。
红柳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今晚又要洗澡,但冰雪聪明的她也没多说话。
多说多错。
只是点头道:“好,厨房已经备好餐食,郎君若是饿了,就请用餐。”
陆玄点点头,摸了摸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毕竟在魏征府上,只喝了一些酒,并没有正式吃东西,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郎君,请吧,等一会儿浴房好了,老奴让红柳去叫郎君。”
福伯说着,悄悄拽了一下红柳的衣袖,她瞬间会意,放缓了脚步。这是有话要对她说。
陆玄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大踏步的往房间走去。
“福伯,奴观郎君心情似乎不好?”
红柳轻轻地对福伯行礼问道:“找奴可是因为这事?”
福伯点点头:“确实如此,一会儿等郎君沐浴时,好好服侍,老夫一会儿安排歌姬到寝房,跟嬷嬷学的东西……”
红柳脸颊爬上一抹绯色:“已经熟记于心了。”
“那就好,去吧,不要乱说话,从今往后,要伴随郎君左右,懂吗?”
福伯轻声说着。
红柳用力地点点头,眼中满是兴奋。
这话的意思就是主母来之前,她再也不用跟其他厨娘、嬷嬷们挤在一起。
以后就有单独的住所。
平日里也不需要干其他杂活,只要服侍郎君、跟在郎君左右就好。
若是能留下……
红柳眼中满是野望。
“还有,管好肚子,小少主只能是主母所生。”
福伯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红柳,平淡地说了一句。
这种通房大丫鬟,他见过的,处理的太多了!
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总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惜大多数都被埋在后花园里,用来肥花了。
希望这丫头能聪明一点吧。
红柳打了个冷颤,低头道:
“是,奴省得,会一直服药的。”
然后躬敬行礼道:“若无其他事,奴,去服侍郎君了。”
“恩,去吧。”
红柳后退几步,行礼后转身离开,脚步说不出的轻快。
先去浴房通知一下将热水烧起,然后来到厨房,在一众厨娘羡慕的眼神中端着一碗羹汤,往陆玄房间走去。
来到门前轻轻呼唤道:“郎君……”
坐在榻上的陆玄正夹着一块羊肉,听到房门外红柳的声音:“进来吧。”
红柳轻轻推开门,低眉顺目,显得十分躬敬:“奴,来伺奉郎君用餐,浴房的热水很快也能烧好。”
陆玄点点头:“好,辛苦了。”
“奴,不辛苦。”
吃过饭后,陆玄来到浴房,将身子沉入热水中的那一瞬间,还真稍微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郎君,这个力道可还舒适?”
红柳轻轻按捏着陆玄的太阳穴,替他放松,今天这里有且只有她一个侍女。
郎君,是独属于她的,至少现在是。
“恩,很好。”
陆玄闭上眼睛享受着,短暂的安宁。
哗啦,轻轻入水的声音让陆玄睁开了眼睛,眼前是脸颊泛红的红柳,怯生生地说道:“奴来帮郎君擦洗。”
看着红柳,陆玄在心中叹口气,这就是封建社会对人的压迫。
这就是身份的差距!
红柳的行为,他看在眼里,说实话,小心机一眼就能看穿……但在这种世界内,只有充满心机的人才能活得好一些。
古代盛世,终究是达官贵族的盛世。
“恩。”
陆玄没阻止红柳的动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擦干身上的水汽,陆玄回到房间,身后跟着头发还有些湿润,一脸期待又害怕的红柳。
刚推开门,就看到五个只穿着轻薄纱衣的女子站成一排,手中拿着各式乐器,看到陆玄的那一瞬间便齐声道:
“恭迎郎君。”
陆玄打量了一下这些歌姬,长相不赖,身段也行。
不愧是老爹严选。
但他也能听出这些歌姬的担忧,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斗,也是,歌姬的生活全看主人的善良与否,担心也是正常的,她们的地位几乎是最低的。
就连红柳这种通房大丫鬟都不如。
毕竟,红柳不会轻易被送出去,而歌姬,本来就是要被送出去的。
“都别站着了,找个地方坐下,开始吧。”
陆玄叹口气,要是让她们走,不知道她们要担心多长时间,福伯估计也会胡思乱想,还得花时间来搞定,太麻烦了。
不如直接按照规矩行事,这样,她们也许就放心了。
“是!”
果然如陆玄所料,听到这话的歌姬们松口气,开始准备演奏。
四名歌姬找地方坐好,开始弹奏乐器,一名歌姬随着音乐开始翩翩起舞。
不得不说,古人是会享受的。
红柳站在床榻前,媚眼如丝地看着陆玄,贝齿紧咬下唇,滑腻皮肤透着绯红,声若蚊蝇一般地说着:
“奴,来服侍郎君入寝……”
陆玄:……
这有点着急了吧,还有人呢。
一夜无话。
“郎君,王家投了拜帖,请郎君去王家走一趟,说是王舍人与郎君约好的。”
福伯轻敲书房的门,正在写漕运条陈的陆玄放下笔道:
“福伯,是这样的,请进来吧,某这就去。”
轻轻吹了一下墨迹,用镇纸压住后,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劈啪作响,又用手敲敲后腰。
红柳这小妮子,没看出来这么疯的……
有点累。
算了,先去王圭府上解决这个事情,拿到自主活动的权力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