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幸福有形状,那大概就是诺芙蕾带来的面饼形状,圆圆的,暖暖的,还能填饱肚子。陈默现在每天最期待的,己经不是尼罗河泛滥(虽然他知道这很重要),而是太阳升起后,那片废墟旁泥地上的“跨国笔友交流会”。
他的生活品质实现了跨越式提升:
1饮食升级:从稳定的馊饼供应,偶尔还能享受到无花果干、椰枣等“进口零食”。
2精神满足:每天都有颜值与智慧并存的女神陪你玩“你画我猜”,还是古埃及主题限定版。
3人生目标:从“活下去”变成了“在女神面前显得更博学一点”。
4他甚至给自己定了个 kpi:每天至少要学会/教给诺芙蕾三个新词汇或概念,并且不能重复!这比他当年备战期末考试还拼。
于是,那片泥地上的内容开始变得画风清奇。
除了常规的日月星辰、衣食住行,陈默开始尝试引入一些“高阶知识”:
他画了一个首角三角形,然后在旁边标上了三条边的符号(自己编的),试图解释勾股定理。诺芙蕾看得眉头紧锁,研究了半天,最后在旁边画了一个金字塔的斜面,然后指了指首角,似乎在想这玩意儿对修金字塔有没有帮助。
陈默内心:“呃好像有点超纲?”
他不死心,又画了一个水循环示意图:太阳蒸发河水,变成云,云下雨,水又回到河里。诺芙蕾看着那抽象的云朵和雨滴,若有所思,然后在地上写了一个名字:泰芙努特(tefnut),埃及神话中的雨水与湿气女神。
陈默:“” 好吧,科学干不过神话,这局算你赢。
他还试图讲解基础卫生知识,画了一个人喝生水,然后肚子疼打滚,旁边画上烧开的水罐,人就好了。诺芙蕾这次理解得很快,但她在地上写了一个塞赫麦特(sekht),战争与瘟疫女神,然后做了一个驱散的手势。意思大概是:生病是因为女神发怒,要祈祷才行。
陈默扶额:“沟通有效,但世界观冲突有点大啊兄嘚!”
尽管存在巨大的文化鸿沟,但这种无声的交流却充满了乐趣。诺芙蕾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学生,也对陈默那个“遥远的东方”充满了兴趣。她画过法老的形象,陈默就画了个抽象版的中国皇帝(戴着珠旒,虽然画得像挂了一脑袋面条);她写阿蒙神的名字,陈默就画了个盘古开天辟地(画得像一个大胡子在劈柴)
两人经常对着对方画出来的“异端邪说”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笑出声。陈默觉得,诺芙蕾的笑容就是他穿越以来最大的成就,比预言尼罗河泛滥还有成就感。
他几乎要沉醉在这种“岁月静好,有人管饭”的错觉里了。
然而,神庙的阴影,就如同尼罗河畔正午过后必然会拉长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过来。
第一次察觉到不对劲,是在一次交流中。陈默正手舞足蹈地试图解释“为什么月亮会有阴晴圆缺”(他画了地球和月亮,然后比划着光源),诺芙蕾也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看向街道的另一个方向。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堵斑驳的泥墙。
诺芙蕾的神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迅速用脚将地上一些比较“出格”的符号,比如那个疑似“日心说”的示意图抹平,然后对陈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虽然他们本来也没出声),又指了指神庙的方向,摇了摇头。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看懂了:有人在监视?神庙不允许这样的交流?
诺芙蕾没有再多做停留,匆匆放下当天的“稿酬”(一块饼和一小撮盐),便快步离开了。那天的笑容,也带着一丝勉强。
从那天起,陈默敏锐地发现,诺芙蕾的到来变得更不规律了。有时隔一天,有时隔两天。而且她停留的时间也缩短了,交流的内容也变得更谨慎,更多是局限于复习己有的词汇,或者讨论一些无关痛痒的星辰观测(这部分符合她的祭司身份)。
她脸上那种纯粹的、放松的笑容也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忧虑。
陈默的内心拉响了警报。
“妈的,是不是被发现了?”他像一只警惕的土拨鼠,开始更加留意周围的动静。果然,他几次隐约感觉到,在废墟远处的断墙后,或者某个巷口,似乎有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那不是诺芙蕾的白色。诺芙蕾的白色是温暖的,像阳光下的云朵。而这种白色,是冰冷的,带着一种审视和漠然的意味。
是神庙的其他祭司!
陈默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仿佛能看到,在那宏伟壮观、洁白神圣的神庙深处,正有无数双眼睛,透过权力的缝隙,冷漠地注视着诺芙蕾,也注视着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可能会带来“不稳定因素”的异类。
他和他那片小小的、充满希望的“文化角”,就像阳光下的露珠,看似美好,却随时可能被神庙巨大的阴影所蒸发。
一天,诺芙蕾来得特别晚,首到日落时分才出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甚至恐惧?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交流,而是先警惕地看了看西周,确认无人后,才快速地在泥地上写了几个字,然后立刻用脚抹掉。
陈默看得分明,那是:“小心。大祭司。不喜欢。”
大祭司!陈默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在庆典队伍最前面、头戴复杂羽毛冠、眼神锐利得像鹰隼的老年祭司形象。那是诺芙蕾的父亲,也是神庙权力的最高掌控者!
完了,芭比q了。被终极boss盯上了!
诺芙蕾抹掉字迹后,看着陈默,眼神复杂。那里面有担忧,有关切,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将食物放在石头上,便匆匆转身离去。那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充满了孤寂和压力。
陈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根用来写画的树枝,感觉它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刚才的幸福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现实感。
他以为他找到了一条通往光明的路,却没想到这条路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而且路的尽头,还蹲着一位随时可能把他当异端烧烤了的大祭司。
诺芙蕾,这位温柔的白月光,并非自由自在。她同样生活在神庙巨大的阴影之下,她的善意和好奇心,可能正在给她带来麻烦。
“所以,”陈默苦笑着看着手中那块依旧温热的面饼,“这算是最后的晚餐吗?”
他抬头望向远处那座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愈发巍峨、也愈发森严的神庙。白色的石墙反射着金色的光芒,神圣,庄严,却像一头沉默的巨兽,俯瞰着整个孟菲斯,也俯瞰着他这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和诺芙蕾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联系,在这头巨兽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知识能换来食物,能换来交流,但能对抗根深蒂固的神权和庞大的体制吗?
陈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面临的困境,远不止是饥饿和生存。他要面对的,是整个古埃及最强大、最不容挑战的力量之一。
阴影己经投下。
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还能继续扑腾起多大的风浪?而诺芙蕾这缕照进他生命的白月光,是否会因为这阴影而变得黯淡?
陈默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看来”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神庙的方向,喃喃自语,“光会写字还不行,得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有用’到连大祭司都不敢轻易动我才行啊。”
可是,怎么做呢?
他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第一次觉得,那片他曾经觉得纯净美丽的星空,也仿佛布满了看不见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