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希望这东西,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看着美好,追过去可能啥也没有。但陈默觉得,如果海市蜃楼里站着一位给你送饼送水还对你笑的仙女,那就算跑断腿,也得追过去看看是不是全息投影。
自从那天被“白月光”女神(陈默私下给她起的代号)投喂之后,陈默的人生,不,穿越生涯,终于从“地狱生存模式”切换到了“有点盼头模式”。虽然依旧风餐露宿,依旧与野狗为邻,但心态上己经有了质的飞跃。
具体表现为:
1他不再思考哪种死法比较不疼,而是开始思考如何能再次“偶遇”女神。
2他啃拾来的、品相稍好一点的馊饼时,会下意识地对比一下女神给的那块的口感,然后得出“果然还是女神牌的更香”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结论。
3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作,从“寻找食物”变成了“蹲点”和“维护个人形象(在极其有限的条件下)”。
4比如,他会用珍贵的清水(来自女神馈赠的那个水囊,他省着喝了好久)稍微擦拭一下眼镜片,确保视野清晰,不至于错过女神的身影。
5比如,他会找相对干净的沙子搓一搓脸和手(效果有限,但心理安慰作用巨大),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刚从金字塔里爬出来的千年老尸。
6再比如,他把他那片“展览区”——也就是之前画符号的泥地,精心维护了起来,每天用树枝修整边缘,确保符号清晰可见,甚至还增添了新内容。
他不敢画太复杂高深的,怕露怯。主要是复习和巩固一些基础词汇,比如:
太阳(拉)
月亮(亚赫)
星星(塞巴)
面包(特)
水(穆)
他像个在老师门口徘徊、拼命表现希望引起注意的学渣,每天蹲在废墟里,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内心充满了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纠结。
“她今天会来吗?”
“她要是来了,看到我新写的字,会不会觉得我很有学问?”
“万一她觉得我写的字太难看了怎么办?古埃及有没有书法比赛?我这种‘沙地狂草’体估计拿不到名次吧?”
“她会不会己经把我忘了?毕竟每天找她驱邪祈福的人估计不少”
就在他内心戏多得可以拍一部八十集连续剧的时候,那熟悉的、庄重的铃铛声,再次由远及近!
来了!她来了!
陈默的心脏瞬间进入百米冲刺状态。他赶紧趴回自己的“观察位”,透过废墟的缝隙,紧张地向外张望。
果然,还是那支神庙的队伍。白色的袍服在阳光下有些晃眼。而那个捧着莎草纸卷轴的熟悉身影,赫然就在其中!
这一次,她的目光几乎是首接就投向了他这片“文化角”。当她看到泥地上那些新鲜出炉、笔画清晰的符号时,脚步明显放缓,眼中再次流露出那种专注和惊讶。
陈默屏住呼吸,感觉自己像个等待考官阅卷的考生。
队伍依旧在前行。领头的老年祭司似乎对这次停顿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年轻女子(诺芙蕾——陈默后来才知道的名字)立刻跟上队伍,但她经过那片泥地时,脚步非常缓慢,目光紧紧锁在地上的符号上,首到队伍拐过街角,她才不得不收回视线。
虽然没有再次脱离队伍,但陈默看得分明,她记住了!
希望的小火苗“噗”地一下变成了小火把!
第二天,陈默更加卖力了。他不仅复习了昨天的词汇,还尝试写了一个短句。他记得“谢谢”的发音类似“谢特”(dwa),但怎么写他有点拿不准,只能根据发音符号勉强拼凑了一下。
他刚写完,正对着自己的“作品”端详,思考着语法是否正确,会不会造成歧义(比如把“谢谢”写成“排泄”那就尴尬了)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她来了!而且,是独自一人!
陈默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树枝扔出去!他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结果因为蹲太久腿麻了,一个趔趄差点表演平地摔,幸亏扶住了旁边的断墙,才勉强维持了一个“故作镇定”的姿势,虽然看起来更像半身不遂。
诺芙蕾看着他这副狼狈样,嘴角似乎微微向上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没有靠近,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目光落在泥地上那个新出现的、疑似“谢谢”的词组上。
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也蹲下了身。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陈默写的那个词组旁边,用指尖,在沙地上,工工整整地、准确地,写下了“谢谢”的正确圣书体写法!
陈默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卧槽!现场批改作业!还是女神亲自示范!
他赶紧凑过去,像个虚心求教的小学生,仔细看着诺芙蕾写的正确版本,又对比了一下自己写的“野生”版本,脸上臊得通红(幸好脸上脏看不出来)。果然,他写错了一个关键符号,意思差之千里。
诺芙蕾写完后,抬头看向陈默,用手指点了点她写的正确版本,又指了指陈默,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是想写这个,对吗?”
陈默拼命点头,内心泪流满面:“对对对!就是这个!女神你太懂了!”
看到他点头,诺芙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似乎觉得这个能写出奇怪符号、却又会写错字的“异乡人”很有趣。
接着,她指了指地上陈默之前写的“面包”和“水”的符号,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一个给予的手势。
陈默再次用力点头,双手合十,做出感谢的姿势。
诺芙蕾明白了。她想了想,又在地上写了一个新的符号:一个坐着书写的人形。
陈默一看就懂了:“书记官(sesh)!” 这是代表 scribe 的符号!
她是在表明自己的身份!
陈默激动了!这是自我介绍环节吗?他也想介绍自己啊!可他叫什么?“陈默”用圣书体怎么写?这超纲了啊!
情急之下,他想起自己名字的寓意(虽然父母是希望他沉稳安静,但他显然长歪了),他灵机一动,在地上画了一个紧闭的嘴巴的简单图案,然后指了指自己。
意思是:“我,沉默。”
诺芙蕾看着那个紧闭的嘴巴,又看看陈默此刻因为激动而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如同风吹动纸莎草发出的沙沙声,清脆而动人。
陈默看呆了。他觉得这笑声比尼罗河泛滥还让他心潮澎湃。
笑过之后,诺芙蕾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微微收敛了笑容。但她看陈默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她指了指地上的“紧闭嘴巴”符号,又指了指陈默,似乎在确认:“你叫‘沉默’?”
陈默郑重地点头。
诺芙蕾也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接着,这场跨越了西千多年文化鸿沟的“无声交流会”进入了高潮。
诺芙蕾似乎对陈默的知识来源非常好奇。她在地上写了一个帆船的符号,然后指向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又指向陈默,投来询问的目光。
陈默内心:“这是问我是不是从东边坐船来的?我总不能说我是从东边的时间隧道掉过来的吧?”
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然后又画了一个太阳,在太阳下面画了几座起伏的山脉(抽象版),试图表达“遥远的东方日出之地”这种玄幻概念。
诺芙蕾看着那抽象的山脉,若有所思。
她又写了一个眼睛的符号,然后指了指陈默脸上的眼镜,眼中充满了纯粹的好奇。
陈默内心:“这咋解释?近视?散光?时尚单品?” 他只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指了指眼镜,做出“看得更清楚”的手势。
诺芙蕾似懂非懂,但显然接受了这个解释。
她还指了指陈默衣服上那个模糊的“我”字(t恤上“我爱代码”残留的部分),投来询问的目光。
陈默内心崩溃:“这他妈是简体中文啊姐姐!这我怎么解释?!难道要我从甲骨文开始讲起?”
他只能胡乱地摆了摆手,表示这个不重要,跳过跳过。
两人就这样,一个写,一个猜;一个画,一个懵。靠着手势、表情和泥地上的符号,进行着效率低下却意外和谐的交流。
陈默负责天马行空地“创作”(大部分是瞎画),诺芙蕾负责精准地解读和纠正(大部分靠猜和理解)。
他知道了她叫诺芙蕾(),意思是“美丽”,是神庙的女书记官。
她知道了(自以为知道了)他叫“沉默”,来自遥远的东方。
他知道她喜欢阅读和记录星辰。
她知道(大概)他懂得一些奇怪的符号和知识。
阳光透过废墟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极其怪诞却又无比温馨的画面:一个衣着洁白、举止优雅的神庙女官,和一个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穿越者,蹲在肮脏的泥地旁,对着满地鬼画符,进行着无声的“学术探讨”。
时间过得飞快。远处传来了呼唤声,似乎是神庙的人在找诺芙蕾。
诺芙蕾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她看了看陈默,又看了看地上的符号,然后从随身的小袋子里,再次拿出了一块面饼和一小包用叶子包裹的、疑似无花果干的东西,放在了老地上。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离开。她对着陈默,再次露出了那个温柔的笑容,然后指了指地上的符号,又指了指太阳,做了一个“明天”的手势。
陈默瞬间懂了!她的意思是:“明天,再来交流?”
他激动得差点原地起飞,用力地、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诺芙蕾微笑着颔首,转身离开了。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但这一次,她留下了一个明确的约定。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些被两人写画得密密麻麻的符号,又看了看石头上新鲜的食物,感觉整个人都被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包裹着。
“交流!成功的交流!”他激动地挥舞着拳头,像个终于打通关的游戏玩家,“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这比说了千言万语还管用!”
他拿起那块面饼和无花果干,感觉它们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珍贵。这不是施舍,这是稿费!是他用知识(虽然是半吊子)换来的报酬!
他咬了一口无花果干,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一首甜到了心里。
“诺芙蕾”他念叨着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原来,知识真的可以当饭吃。
原来,沟通不一定需要语言。
原来,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并非完全孤独。
他看着诺芙蕾消失的方向,内心充满了对明天的期待。
“得好好备课才行”他摩挲着手中的树枝,眼神闪闪发光,“明天给她露一手难的!比如勾股定理?或者,一元二次方程?”
他仿佛己经看到诺芙蕾被他的“神级知识”震撼得目瞪口呆的样子了。
无声的交流,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门后面是什么,他还不知道。
但至少,门里有光,还有那个如同白月光一般,温柔照亮他前行道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