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声音在一刻被彻底抽空。
他引以为傲的，那颗在历史长河里浸泡了二十多年的大脑，此刻成了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个人的声音比任何系统提示都来得更可怕，更真实。
他之前所有的算计，所有基于史料的推演，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以为自己在和天幕斗智，在和商鞅玩心理战。
闹了半天，他只是棋盘上一个爬错了位置的蚂蚁，被棋盘外真正的主人饶有兴致地俯视著。
寡人。
当这个自称从牙缝里蹦出来时，对方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秦孝公，嬴渠梁。
那个以一人之力，撬动整个战国时代，开启数百年杀伐大幕的真正主角。
莫非感到喉咙里的铁锈味更重了，那不是伤口的血，而是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攥紧后，从灵魂深处泛起的腥甜。
他现在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扔在栎阳宫广场中央的囚徒。
任何谎言，在对方面前都显得可笑而拙劣。
说个年份？他敢说，这位雄主就敢把他当场劈了祭天。
装傻充愣？对方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好像能将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映照得一清二楚。
他挣扎着抬起眼，看向那道身影。
嬴渠梁就那么站着，没有半分不耐，眼神里却没有审讯的压迫感，只有一种好奇，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的珍玩，正兴致勃勃地欣赏著。
这人压根就没把他当成一个威胁。
或者说，在他眼里，自己更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兆头”。
对，兆头！
莫非的脑子在宕机半秒后，以一种燃烧生命般的效率重启了。
一个念头，疯狂、大胆，甚至可以说是找死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绽放。
赌！
反正烂命一条，生命值在及死线来回跳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咳咳咳！”
莫非弓起身子，剧烈的咳嗽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再抬起头时，那双灰败的眸子里竟透出一种癫狂的光。
“我”
“来自一个秦已亡，汉已灭之年。”
牢房里，连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都消失了。
门口那道高大的身影，纹丝不动，如同一尊沉默的古神。
莫非咧开嘴，血顺着嘴角往下淌，他却笑得像个疯子。
他盯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将最后的赌注砸了上去。
“一个唐宋皆成烟尘，百家姓氏，尽归尘土之年！”
话音落下
嬴渠梁脸上的玩味，终于，一点一点地收敛了起来。
他没有震惊，也没有暴怒。
他只是看着莫非，静静地看着，目光像是在审视一块天外陨铁，评估着它的质地与价值。
这漫长的等待，几乎要将莫非的骨头压断。兰兰雯茓 冕肺越独
那人笑了笑了。
不是玩味，不是嘲弄，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的笑。
“不错，真不错”
嬴渠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你说的这些，寡人一个字都不信。”
莫非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一盆冰水无情的浇灭。
赌输了
然而，嬴渠梁的下一句话，却又是让人一紧
“但”他向前走了一步，牢房里的光线重新亮起，照亮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寡人信凤鸟。”
“也信一个敢在寡人面前，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的疯子。”
他转过身，声音听不出任何变化
“来人。”
“带这位先生去沐浴更衣，请国中最好的医师。”
嬴渠梁的脚步声在通道中远去，只留下一句掷地有声的命令。
“寡人，要听他好好说说那些‘烟尘’的故事。”
与此同时，末世，地下一百五十米，073号避难所。
电子天幕占据了中央广场的整面墙壁，原本用于播放避难所新闻和娱乐节目的屏幕，正被分割成无数个细小的直播窗口。
上千名幸存者或站或坐，唯一相同的动作，就是眼睁睁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无情跳动。
“又黑了一个。”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屏幕左下角一个标记着【实验体1107号】的窗口，画面中的男人刚喊出一句“吾乃常山赵子龙”，就被一支不知从哪射来的流矢贯穿了喉咙。画面定格，随即被一行血红的文字覆盖。
【实验体1107号：淘汰】
窗口彻底变黑
“操，这都第几个赵子龙了？算上昨天死的那个，能凑一桌麻将了吧？”一个靠在墙角的男人，用指甲剔著牙缝“我赌下一个死的，肯定是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
旁边的人没理他，只是喃喃自语：“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就死了一千二百人”
这些数字像一把锥子，刺进每个人的心脏。
起初，当“天幕”降临时，人们是好奇的，甚至是病态的兴奋。
看着那些被选中的“幸运儿”穿越到古代，扮演历史人物，就像在看一场前所未有的真人秀。
但当第一个直播间黑掉，当“淘汰”的字样第一次出现时，恐慌开始蔓延。
这不是游戏。
这是屠杀。
“等等，你们看01号！”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数据员突然指著屏幕最中心，那个被特殊许可权锁定的直播间，“他的画面解锁了！”
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那是一个极其狼藉的画面。昏暗的牢房，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靠在墙角，像一摊烂泥。
然而，就是这滩“烂泥”，正对着一个身形高大、气度不凡的古人，吐出了一句让整个广场都陷入诡异寂静的话。
“一个唐宋皆成烟尘，百家姓氏，尽归尘土之年！”
轰！
人群炸了锅。
“这小子疯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看那服饰和仪态，绝对是个君王！”
“他完了，这比在长坂坡大喊‘谁敢与我一战’死得还快！”
“不对劲”一名幸存者死死盯着屏幕，双手在面前的便携光幕上飞速操作，“你们看回放！三分钟前，他的生命值从8跳到了15！而且他刚破除了一次a级精神陷阱！是幻境！
“什么？！”
而此时在广场最阴暗的角落，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缓缓抬起头，他没有看喧闹的人群，目光如鹰隼般锁死在01号的直播间上。
他身边一个同样打扮的年轻人压低声音，难掩激动：“头儿，就是他！01号！他是那十五个进入‘锁定黑屏’状态的人里，目前唯一一个恢复直播的！”
被称作“头儿”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画面里，那个君王非但没有发怒，反而露出了欣赏的笑容，下令“请国中最好的医师”。
男人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著，一下，又一下，仿佛在计算著什么。
许久，他终于开口，却让身边的年轻人浑身一震。
“准备‘信标’”
年轻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头儿，您是想？可是外面现在辐射值还不稳定
“找到他。”
男人打断了他的话，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屏幕上那个被狱卒搀扶起来的血人。
“或者，成为他。”
（本章完）
ps：（这在骂我）
ps：（必须在这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