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苏清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
李昭正靠着床头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看到她去而复返,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随即露出一个有点尴尬的笑容:“学姐?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有急事吗?”
苏清影走了进来,眉头微蹙,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陪护椅,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
“你那个朋友我看他毛毛躁躁的,像个半大孩子,真的能照顾好你吗?”
她显然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朋友不太放心。
李昭失笑,连忙解释:
“周明啊?他看着年轻,其实挺靠谱的。真的没事,我看他待着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让他先去忙他自己的事了。”
他语气轻松,试图打消她的疑虑。
苏清影看着他那副“我很好”的样子,心里有气又不好发作。
毕竟,他现在名义上是她丈夫,可他们的关系实在微妙。
说到底,她似乎没什么立场去干涉他的交友和他自己决定的事情。
她只是他“名义上”的老婆。
她抿了抿唇,走到床边,声音放软了些:
“三天后你出院,我那天可能没办法过来接你。”
她停顿了一下,避开他询问的目光:“工作那边临时有点重要的安排,推不掉。
她含糊其辞的说道。
李昭闻言,心里竟不知怎么,有点小失落,但仔细一想,倒是可以理解:
“没事学姐,你忙你的。我自己能行,而且那天我正好也约了朋友,有点事要办。”
他语气自然,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苏清影听他这么说,心里那点因为无法陪伴的愧疚,瞬间被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取代。
他所谓的“朋友”和“私事”,大概又是什么摆摊算命之类她无法理解的“业务”?
可她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点点头:“嗯,你自己小心点。”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苏清影在陪护床上坐下,目光落在李昭身上,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推测他艰难谋生的日子,心里酸涩又涌了上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李昭你这些年,是不是过得很苦?”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李昭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
病房柔和的灯光下,他清晰地看到她那双漂亮的杏眼,眼角微微泛着红,像是刚刚强忍过什么情绪。
她是在心疼自己?
为了那些她想象中的“苦”?
苦吗?
李昭下意识地回想。
也没有吧,就是干了点小生意,体验了好多不同的人生,好像也没什么苦的。
其实李昭的规划里没有结婚这个选项,是因为他有体验不同工作的心态。
毕竟人生在世,重在体验。
而他一份工作也就持续个半年多,甚至一年多,然后就会开展另外的工作。
说苦的话,也谈不上。
他看向苏清影微红的眼眶,那句“还好”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就变成了:
“嗯好像是有一点?”
他语气带着点不确定,甚至有点像是顺着她的想法在回答。
这话一出口,苏清影的心像是被针猛地扎了一下。
他承认了。
他亲口承认了这些年过得很辛苦!
这比她自己的想象更让她难受。
那些他为了生活奔波、在路边摆摊、可能还要忍受旁人异样眼光的画面,瞬间在她脑海里变得无比清晰具体。
她猛地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瞬间更红的眼圈,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心疼像是藤蔓,无声无息地将她的心脏缠绕得更紧。
苏清影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
她怕自己再多说一句,那强忍的酸楚就会冲破喉咙。
李昭看着她低垂的颈项和微微颤抖的肩线,心里也莫名地有些发堵。
他其实不太擅长应对这种过于浓烈的情绪,尤其是这种因他而起的怜惜。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过床头柜上那杯还温着的水,轻轻递向她。
“学姐,”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些,“喝点水吧。”
苏清影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抬起头,撞进他清澈却带着点无措的眼里。
“谢谢。”她低声道。
“其实真没你想的那么糟。”
李昭看着她捧着水杯的样子,像只小心翼翼的小动物,还是忍不住轻声解释了一句。
他不想她总沉浸在那种“他很苦”的想象里。
“都过去了,而且,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苏清影抬眼看他,带着不解。
奔波劳累,摆摊谋生,有什么意思?
“嗯。”李昭靠在枕头上,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轻声道:
“开小店的时候,能认识很多街坊邻居,听他们唠家长里短,挺热闹。跑外卖那会儿,熟悉了江城好多犄角旮旯的地方,还总有人会给我瓶水或者塞个水果。摆摊”
他顿了一下,跳过算命那段:“也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观察他们,猜他们的故事,也挺有意思的。”
他描述的语气很平和,甚至带着点奇特的趣味感,仿佛那些在旁人看来辛苦的经历,在他眼里不过是丰富人生的不同风景。
苏清影静静地听着,看着他侧脸上那抹释然的浅淡笑意。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主动说起这些年的经历。
没有抱怨,没有诉苦,反而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平静。
这让她心里那种疼惜感,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撬动了一下,变得有些复杂。
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安慰她?
“那你最喜欢做什么?”她忍不住问,想更了解他一点。
李昭转过头,认真地想了想,眼神清亮:
“说不上最喜欢。就是觉得,能做点不同的事,体验不同的活法,挺好。”
他笑了笑:“可能我就是个不安分的人吧,总想试试别的。”
不安分?
苏清影咀嚼着这个词。
这与她之前想象的、那个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辛苦挣扎的形象,似乎又不太一样。
“那以后呢?”她脱口而出,问完才觉得有些唐突,脸颊微微发热,“我是说,以后还想体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