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许多骑着那辆二八大杠,穿梭在江宁的街道上。
按照注册商标所需要的清单,整理出一摞资料,跑遍相关部门,盖下一个个红章。
好在一切顺利,这个名字没人用,递上去的商标也没问题,很快就批下来。
至此,许多心里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当那张盖着鲜红大印的商标申请受理通知书拿到手时,他感觉一张轻飘飘的纸,却重若千钧。
就这样,“雪泥”这个品牌,算是在法律意义上,在这座城市扎下了微小的根。
品牌成立了,设计稿也有了,接下来就是打板生产,这是任何一个服装厂都免不了的事。
斑驳的墙壁、几台老掉牙的缝纴机发出疲惫的嗡鸣、满打满算不过五十来个工人……现实的压力扑面而来。
条件艰苦,除了奋斗,别无他路。
回到厂子,许多第一时间赵佶众人开会,当着众人的面他高调宣布,
“各位,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是没名字的小作坊了,我们厂有自己的名字,叫雪泥。”
此话一出,现场又是一片欢呼。
工人们不懂什么商标专利,但明白从今以后自家也是有牌子的,尽管这牌子很小很不出名,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开端。
要知道在眼下的江宁市,除了那几家大厂之外,绝大多数服装厂都是这样,无名无姓无存在感,只在需要的时候才别人想起。
“哇!雪泥!真是个好名字!”
“燕姐说过,这是一首古诗,好美啊!”
“还是许总厉害,我一辈子也想不到这么好的名字。”
“我觉得这个名字比什么斯尔丽、歌莉娅好听多了,他们学外国人取洋名字,哪比得上我们!”
“大家加油啊,一定要把我们的雪泥做起来!”
“太好了!从今以后我们也是有名字的牌子了!”
许多看了看工人们,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现在名字有了,设计稿有了,接下来我们要进入生产阶段,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打板。”
他将设计稿交给李燕,目光坚定:“燕子,这个板你来打。”
李燕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愕和徨恐:“我……我不行的,许总,我才学没多久……”
经过这段时间学习,李燕也总算明白服装这门学科着实不简单,不是老裁缝那几下子能说清楚的,几年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学完。
“谁都有第一次。”许多语气不容置疑,带着鼓励,“你已经很好了,最重要的是相信自己。”
这句话象是一颗定心丸。
李燕看着许多信任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张凝聚了心血的设计图,用力咬了咬下唇,接过了图纸。
“那我试试”
虽说是试试,但李燕可是拼了命。
作为厂里第一位女版型师,拿那么高工资,她必须站出来。
正如许多所说的那样,这虽然很难,但又何尝不是一次挑战。
人生就是通过一次次挑战才能达到更高的高度,这个道理她懂的。
于是接下来几天,一幕幕令人动容的景象出现了。
打版室里,李燕伏在巨大的台子上,拿着划粉,对着白坯布,一点点勾勒线条。
她确实有些生疏,第一个板出来,许多套上人台一看,腰身收得太过,显得局促;
第二个版,袖笼又开得大了,显得松松垮垮。
第三个版省道太大,导致服装失去本来的韵味,太偏向于修身。
挫折感像潮水般涌来,李燕的眼圈几次泛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她并没放弃,甚至连下班都不休息。接连两晚,打版室那盏昏黄的灯都亮到深夜。
偶尔许多半夜起来,总能通过窗户看到里面那个单薄而执拗的身影,她时而用皮尺反复测量,时而拿着剪刀拆开缝合的线头,时而对着人台发呆思索。
累了就用冷水拍拍脸;困了就趴在台子上眯一小会儿。
许多看在眼里,没有去打扰,只是悄悄让食堂给她留了份夜宵。
到了第三天下午,李燕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嘴唇也有些干裂,但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件用白坯布做成的样衣,脚步虚浮却眼神明亮地找到许多。
“许…许总,你…试试这个。”她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却又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期待。
许多接过样衣,套在人台上。
这一次,线条流畅,肩线、腰身、衣长,一切都恰到好处,既保留了设计图的修身理念,又符合人体工学的舒适度。
那是一种简约而利落的美,完美符合雪泥的理念。
“完美!”许多由衷地赞叹。
他看向李燕,女孩听到这两个字,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
眼框终于忍不住湿润了,但那嘴角却高高地扬了起来。
那是一种耗尽心力后、获得认可的极致喜悦。
版型确定,如同吹响了冲锋号。
整个服装厂再次全力开动起来,一时间机器轰鸣,人人干劲十足。
裁剪车间里,电裁刀在厚厚的布料叠层上轰鸣推进,按照纸样裁出规整的衣片;
缝纴车间里,几十台平缝机、包缝机哒哒作响,女工们手脚麻利地将裁片拼接成衣;
后整车间,蒸汽熨斗嘶嘶地冒着白气,将一件件成品t恤熨烫得平整服帖,然后挂上吊牌。
车间的墙上,不知谁用红纸写了一条标语——“奋战‘雪泥’,打响第一炮!”
虽然设备陈旧,但所有人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劲儿,一种为自己、为厂子的未来而奋斗的干劲儿。
在这样热火朝天的氛围里,短短两天时间,五百件带着“雪泥”雏形logo的崭新女装,便整齐地码放在了库房里,等待着市场的检验。
“接下来怎么卖,继续摆摊么?”
说话的是张林,作为厂里唯一的销售员,此时终于派上用场。
想了一会,他还是觉得之前那办法好用,摆个摊,然后随便送几件,之后造成轰动,说不定很快就卖了。
但这回许多却摇摇头,纠正道:“眼下我们有了自己的品牌,再摆摊就太掉价了。”
“那我们怎么办?”
“很简单,开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