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武院。
陈江来到演武场。
刚一进门，便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喧闹的演武场，今日格外安静，甚至透着几分寒意。
一大群弟子围在中央，指指点点，神色惊恐。
陈江走上前去。
通过人群的缝隙，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一名弟子。
周猛。
此人也是外院的老资历了，锻体圆满的修为，平日里性格豪爽，与人为善。
据说距离炼精境，也只差一线。
可此刻。
他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满头冷汗。
他的右臂，呈现出一个诡异的九十度弯折。
森白的骨茬刺破了皮肉，露在外面，鲜血淋漓，这一条骼膊，算是彻底废了。
对于武者来说，断了一臂，武道之路基本也就断了。
而在周猛身旁。
魏卓然一袭白衣，负手而立，神情淡漠道：
“切磋拳脚，难免有些磕磕碰碰。”
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随手丢到周猛的身上。
“这五十两银子，拿去治伤吧。”
“下次管好自己的嘴。”
说罢，他看都未看周围一眼，转身向着内院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无人敢拦，甚至无人敢大声喘气。
陈江站在人群后，心中寒意渐生。
“阿江。”
赵东海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脸色也很难看。
“这是怎么回事？”陈江低声问道。
赵东海看了一眼魏卓然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祸从口出啊。”
“周猛这人你也知道，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前几日喝酒时说了句大话，说是这三合武院下一枚‘心意大丹’，他也想争上一争。”
“这话传到了魏卓然耳朵里。”
“今日便借着切磋的由头，把他打成这样……”
陈江忍不住看了一眼内院，里头依旧一片安静：“这……武院不管吗？”
众目睽睽之下，残害同门，武院师傅连出来瞧瞧都不愿意？
赵东海苦笑一声，“阿江，管不了的。”
“你怕是不知道，这魏卓然是内城魏家的血脉，只是因为是旁系，接触不到家族的内核武学，才会来到咱们外城的三合武院学武。”
“但哪怕只是旁系，也是魏家的人，代表着魏家的脸面。”
“只要没弄出人命，师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
赵猛微微沉默，随后又道：
“和孟瑶师姐不同，孟师姐也是内城孟家的世家子，魏卓然有所忌惮。”
“而周猛家境平庸，在外城也只是平平无奇，就算魏卓然真把周猛打死了，怕是顶多也就是多赔点银子的事情罢了。”
陈江微微沉默。
眼下，官府县衙对县城已然没几分掌控力。
权利都被内城的五大世家给瓜分，如今的五大世家，就是整座县城的天。
而外城的百姓，在他们眼中，怕是和猪羊没什么区别。
他看了看地上痛苦呻吟，又挣扎着爬起来的周猛，又看了看那扇朱红色的内院大门。
随后回到角落，继续练拳。
……
入夜。
寒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南桥县的青石板路上。
陈江换上玄衣差服，腰挎长刀，行走在泥水巷的阴影中。
铜锣声偶尔敲响，驱散了几分夜色的寂聊。
巡视一圈无事。
陈江来到一处僻静的河畔。
这里是城内长清河的一处支流，水流平缓，四周芦苇丛生，平日里鲜有人至。
夜风吹过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江盘膝坐在一块大石后，确认四周无人。
心念一动。
“嗡——”
视线之中，那尊古朴厚重的雍州鼎，悄然浮现。
这是他每晚必做的功课。
如今锻体大成，想要快速提升，更进一步，踏入圆满，甚至炼精，最重要的就是资源。
虎獠帮那些银子，换做正常武者，或许足够支撑一两年的了。
但对于拥有《心光内照法》的陈江而言，不过只能支撑两月而已。
“洞玄太始，神鼎鉴真——”
陈江双手结印，心中默念：
“请探查，以此地为中心，方圆一里内，是否存在无主财物，或者能够辅助武道修行的灵物。”
鼎身轻颤，金光流转。
时间推移，陈江等待许久后。
凤篆古文演化为一行行清淅的文本。
【探查已完成，消耗光阴：半个时辰。】
【探查结果如下：】
【物品：灵血菇。】
【位置：左前方沿河道六十丈，河湾深处，水下石窟之中。】
【描述：九品灵药，生于阴寒水脉汇聚之地，吸纳水精地气而生。色如赤血，形如伞盖。蕴含浓郁气血之力，对于锻体境、炼精境武者皆有补益之效。】
【但水底存在一头黑水蟒。长约丈二，鳞甲坚硬，常年盘踞于石窟内，无毒。】
“灵药？”
陈江目光一亮。
药材也分品级，但凡是能被称作灵药的，往往只在深山大泽中才有，没想到这城内河道之中，竟然也藏着一株。
哪怕一株最低品级的灵药，价格至少也在百两银子以上！
若是有了此物，想必自己的修行进度也能大幅加快！
只是……
“黑水蛇。”
陈江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丈二长，也就是接近四米。
这种体型的蟒蛇，在水中便是绝对的霸主，不好对付。
“不过，既然不是妖魔，那就还好办。”
陈江心中思忖。
若是妖魔，那他自然不敢出手。
但若只是普通野兽，那倒是可以一试。
陈江深吸一口气，开始做准备。
他没有尤豫，脱下差服，只穿着贴身的短打，将长刀背在背上。
活动了一下手脚。
“心光内照。”
眉心微光亮起。
体内的气血瞬间活跃起来，流速加快，体温升高，如同一个小火炉。
这是为了抵御河水的阴寒。
噗通。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
陈江如同一条黑色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
……
河水冰冷刺骨。
水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但陈江凭借着锻体大成后的敏锐五感，依旧能够观察到四周的情况。
一路下潜。
越往下，水压越大，光线越暗。
终于。
在潜入约莫三丈深的水闸下方时。
一点妖异的红光，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那是一株巴掌大小的血色蘑菇，生长在一块满是青笞的巨石缝隙中。
而在那红光旁边。
一团巨大的阴影，正盘踞在附近的水草旁。
黑水蟒！
它似乎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
原本静止的阴影，从水草丛中猛地窜出！
哗啦！
水流剧烈涌动。
两点幽绿色的寒芒在黑暗中亮起，紧接着，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带着腥风，向着陈江狠狠咬来！
水下阻力极大，闪避不易。
但陈江丝毫不慌。
他在水中双腿一蹬，外三合圆满的整劲爆发！
肩沉，胯坠。
脊背大龙在水中猛地一弹！
身形竟是在水中横移了三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咬。
与此同时。
锵！
长刀出鞘。
刀光在浑浊的水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
断门刀法！
噗嗤！
刀锋斩在巨蟒的七寸之处。
原本坚硬如铁的鳞片，在灌注了锻体大成劲力的长刀面前，如同薄纸般被撕裂。
刀刃入肉三分！
“嘶昂——”
巨蟒吃痛，发出沉闷的嘶吼。
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粗大的尾巴如同铁鞭一般，狠狠抽向陈江。
水流激荡，如同沸腾。
这一尾之力，怕是有千斤之重，若是被抽实了，便是石头也要粉碎。
陈江眼神冷冽。
他不退反进。
左手猛地探出，如鹰爪般死死扣住巨蟒的鳞片。
整个人贴在了蟒身之上。
“死！”
心中一声暴喝。
右手长刀顺势一搅，顺着之前的伤口，狠狠地切了进去！
再用力一拉！
嗤啦——
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四周的河水。
巨蟒疯狂挣扎，带着陈江在水底乱撞，撞得巨石碎裂，泥沙俱下。
但陈江就象是一颗钉子，死死钉在它身上，一刀一刀的切割着这条大蟒的身躯。
十息。
二十息。
巨蟒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庞大的身躯彻底僵直，缓缓沉向河底。
死了。
陈江松开手，大口喘息了几下。
虽然战斗过程只有短短数十息，但消耗的体力和精力却是巨大的。
他没有耽搁。
转身游向那株依然散发着红光的灵血菇。
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其采下。
入手温润，如同美玉。
“好东西。”
陈江心中大定，
将灵血菇放入怀中，
随后，又拖着那条黑水蟒的尸体，游回岸边。
这蛇肉，也是大补之物，不可浪费。
……
岸边芦苇丛中。
陈江拧干衣物，看着手中那如红玛瑙般的灵血菇，心中思索。
“灵药……”
“若是直接生吞，只怕会浪费大半药力，得找个办法，将其药性完美发挥出来。”
心念一动。
雍州鼎再次浮现。
“洞玄太始，神鼎鉴真——”
“请探查，这灵血菇的最佳服用之法，或与之相配的丹方、药膳方。”
鼎身金光一闪。
【探查此事，需消耗光阴：一个时辰。】
【是否选择探查？】
“一个时辰。”
陈江微微点头，这个时间完全可以接受。
“探查。”
指令下达。
陈江将这灵血菇用油纸包好，又将那巨大的蛇尸处理了一番，只取了最精华的一段蛇肉和蛇胆，用油布包好。
随后，身形没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