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心中记挂着雍州鼎的探查结果，天还未亮，他便猛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那尊悬浮于他视线中的青铜宝鼎，古朴的鼎身之上，凤篆古文金光流转，已经演化为一行行清淅的小字。
【探查已完成，消耗光阴：三个时辰。】
【探查结果如下：】
【一：长柳街东口老宅旁，第三棵柳树下，向内三尺，埋有一只铁盒。盒内藏有白银十五两，气血丹一瓶。】
【财物原主：孙立。】
【身份：南桥县锻体境武者，原为内城宋家护院。】
【现状：三年前，孙立因意外撞破宋家管事和宋家二房妾室的私情，遭到宋家管事袭杀，抛尸于野外，财物被席卷一空，仅剩他曾经埋在老宅旁的铁盒。】
【二：……】
【三：……】
雍州鼎一共罗列出了三条信息。
但后两条，都是几十，几百文钱的零散碎钱，没多大的作用。
唯有这第一条，却是完美符合陈江的须求。
“孙立……锻体境武者……”
陈江心中一凛。
一个已经踏入了武道第一重境界的武者，若是放在外城清河坊内，多少也算是个小高手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人，也依旧如此轻易的被人杀死，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陈江心中泛起几分复杂。
这世道，当真是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轻易便能将人碾成碎末。
他压下这股纷杂的思绪，目光重新落在那“白银十五两”和“气血丹一瓶”之上。
心头不可抑制地泛起一阵火热。
十五两银子！
一两银子，可换一千文钱。十五两，便是一万五千钱！
父亲在磨坊做管事，一月工钱也不过两三千钱。
这笔钱，足以还清家中所有外债，还能剩下大半，让他安安稳稳在武院修行数月！
更何况，还有一瓶气血丹！
陈江很清楚这东西的价值。
武道修行，极为损耗气血。
寻常人家只能靠吃肉食滋补，但效率缓慢。
而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则会辅以汤药，乃至丹药。
气血丹，便是武院中流通最广的一种丹药，专门用以补充气血，壮大体魄，对锻体境的修行大有裨益。
在南桥县外城，这样一瓶气血丹，至少也能卖到五千钱，且有价无市。
“只要拿到这笔钱和丹药……”
陈江深吸一口气，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武院那边，不退了！
至于父亲那边找的当铺差事，也先推掉。
他很清楚，在这妖魔肆虐，帮派横行的乱世，唯有武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当铺帐房，看似安稳，可一旦乱局降临，依旧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今晚入夜，便去街东口把东西挖出来。”
陈江定下计划，心中稍安。
起床换上外衣，准备等下前往三合武院。
……
天色大亮。
陈江推开房门。
“阿江，醒了？”母亲林娟秀正在收拾桌子，看到他，便招呼道，“锅里还有些麦粥，快趁热吃。”
“恩。”陈江点点头，走到桌前坐下。
父亲陈启年已经出门了，想来是去了磨坊。
陈江三两口喝完了麦粥，站起身道：“娘，我吃饱了，去武院了。”
“哎，路上当心些。”林娟秀叮嘱了一句。
陈江应了一声，推门而出。
清晨的长柳街，已经有了几分烟火气。
两侧的铺子开了大半，街边也有挑着担子的小贩在叫卖。
陈江目不斜视，径直朝着东河坊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街口，还没出长柳街的范围。
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
“他娘的，这个月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王哥，王哥，您高抬贵手，这几天生意实在是不好做……”
“少他妈废话！交不上来，你这摊子也别想摆了！”
陈江眼角馀光一瞥。
只见街角处，一个卖炊饼的摊贩，正被一个穿着短褂的精壮汉子揪着领口。
那汉子满脸横肉，腰间别着一柄短刀，态度嚣张至极。
陈江认得此人，正是虎獠帮的帮众，王进。
这王进，仗着身后有虎獠帮撑腰，平日里就负责在长柳街一带收取例钱，敲诈勒索，周围的商贩和百姓，无不深受其害。
陈家，自然也不例外。
陈江眉头一拧，但也不想多事，便想绕开此人，快步走过。
“站住！”
那王进却是眼尖，一把推开那摊贩，几步拦在了陈江面前。
“我道是谁，原来是陈管事家的公子。”王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陈江停下脚步，微微皱眉：“王哥，有事？”
“没事儿。”王进上下打量着他，又瞥了一眼他身上那套还算干净的武生衣袍。
“就是听说，你家这个月的例钱，还没交齐啊？”
他“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陈公子这天天往武院跑，这一身行头，还有那束修，一个月怕是得花不少钱吧？”
“怎么，你陈家有钱送儿子去练武，就没钱交我们虎獠帮的例钱？”
王进的声音不小，引得四周路过的街坊纷纷侧目，但又都敢怒不敢言，匆匆低头走过。
陈江心中一沉。
昨日父亲还在忧愁虎獠帮的敲诈，今日这王进便寻到了自己头上。
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拱了拱手道：
“王哥，您误会了，家里最近确实周转不开，我爹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至于武院……唉，不瞒您说，我这都小半年了，连锻体境的边都没摸到。家里已经不打算让我去了，这不，正寻思着给我找个当铺的差事呢。”
“哦？”王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不去武院了？”
“不去了，不去了。”陈江连连摆手，一脸苦涩，“这练武哪是咱们穷人该想的，这月去完，下月就不交束修了。”
王进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是信了几分。
毕竟陈江武道天赋平庸，这在长柳街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冷哼一声，拍了拍陈江的胸口。
“算你小子识相。”
“回去告诉你爹，这个月的例钱，赶紧交齐！”
“否则，他那磨坊管事的差事，我看也别想干了！”
说罢，他这才骂骂咧咧地松开手，转身走向下一个摊贩。
陈江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王进的背影，随后，一言不发，转身快步离开了长柳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