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辽谋反!
消息扩散的速度比预想中的要快,一时间震惊全国,大部分普通人并不知道沉辽是谁,但是沉辽身为神明的身份迅速传开,有人说他从小就跟着尊上是华夏的镇守神明,有人说他是满汉混血贵族后代肯定是要复国,也有人说他还留着东边那岛屿的血是来抢占地盘的,各种说法都有,大街小巷全在议论此事,报纸头条占据了数天。
上元那边也没有轻举妄动,先传讯过去试图跟沉辽沟通,如果能确定这是污蔑,是假的,一切都还有馀地。
但是消息被挡在了山海城外,奉天城拒绝沟通。
这一下子就坐实了!
沉辽真的谋反!!
迟钟给上元发电报,告诉他们,他已经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神明关在了既白府,稍安勿躁。
军队车辆轰隆隆开进长安城包围既白府,声势浩大,做不了假。
迟钟都已经这样做了,鹤悯就算有脾气也发不出来,还得咬牙切齿地在电报里夸迟钟一句公私分明。
“我要是不按着你们,现在你们二十多人能齐刷刷冲到奉天城把估计不知道自己已经造反了的小辽按着打一顿。”迟钟坐在软椅上翻看电报,茶杯飘在空中,热腾腾冒着热气。
鹤衍、齐鲁、燕霁初、洛之豫和云卿滇安安生生整整齐齐地跪坐在地上,排排跪,都低着头,难得露出一副委屈但又心虚的表情。
大半夜的,鹤衍趁迟钟没注意,自己跑回去了,外面包围着军队,淮苏的【上帝之眼】注意到他,燕霁初一个【交换】就把人弄了进来,几人也不知道商量了什么,直奔迟钟的办公室要找通行证,想先跑去奉天城把沉辽绑回来。
鹤衍负责偷,齐鲁无效化压制沉辽,燕霁初一顿揍,然后云卿滇的傀儡术把他绑回来,简直完美。
一进来就被迟钟一网打尽了。
迟钟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棍子挨个训斥了一通,揍了四人一顿,面对云卿滇泪眼汪汪抓着他衣角哭泣的可怜模样到底是没忍心下手,旁边四人目定口呆。
来之前,云卿滇阴恻恻地说,迟钟要是老糊涂了就把他控制了,挟天子以令诸候。
洛之豫觉得这不妥,怎么能这么对钟哥。
然后现在,挨打的时候他们四个一言不吭,点点哭得梨花带雨跪着走过去抱住迟钟大腿说好担心沉辽哥哥在那边受欺负,点点好害怕啊呜呜呜呜呜……
“都给我跪好了,真的胆子肥了无法无天了,也不是没带过军队,敢偷通行证是死罪知不知道。”迟钟把棍子扔开,走到软椅上继续看电报,一边看一边骂,“这还是我按着你们,我不把你们关起来,现在就举兵打到山海关了吧。”
五人瑟瑟发抖,不敢回应。
毕竟迟钟也没说错。
对于沉辽谋反这件事情,他们肯定不信,但是也有一种为了急忙证明他的清白而做出更激烈更不顾后果的事情,真直接打过去的话,真真假假都不重要了,战争中心区将会哀嚎遍野,生灵涂炭。
迟钟能不了解这群孩子们的德行吗?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迟钟又瞪了一眼鹤衍。
怎么这辈子脑子这么不灵光,前世可没这么冲动过,被阿米瑞恩和苏埃伊里联手打压也不见他怎么冲动,战略定力强的可怕,这一世真是被他惯坏了。
云卿滇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给其他四个使眼色,洛之豫慢慢蠕动过去,像小时候一样趴在迟钟腿上讨好地笑了笑,“哥哥最近辛苦了。”
“不辛苦。”迟钟看都不看他,“命苦。”
只是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怎么连你也出来闹腾?其他几个就罢了,换成小雾或者苏苏我也认,毕竟从小就不是省心的。”
楚雾和淮苏风评被害。
洛之豫:“……”
还能是为什么,如果是楚雾的话,迟钟只会揍得更狠,但是换成他这个从小乖到大还是第一个被抱养的孩子,肯定不一样啊。
至于为什么秦杉时不来,一定会挨揍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来?他不仅自己不过来,还不让唐晋原过来。
“我们在你心里就这么捣蛋吗?”齐鲁不服。
迟钟把电报放下,从头开始数齐鲁都干了什么事情,一件一件清淅地不行,甭管齐鲁记不记得,反正迟钟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什么玩火玩水招猫逗狗从房顶上蹦下来闹着要飞藏作业藏迟钟的教案往秦杉时脸上画乌龟惹哭晚晚气哭沉辽——
“我错了。”齐鲁服了,“哥哥不要再说了。”
燕霁初真没忍住笑出了声,迟钟一眼就看过来了,“你就好到哪去了?从小就欺负你秦哥,不会说话不会写字就是要捣乱,长大了不写课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抄秦杉时的吗?”
洛之豫揪了一下他的衣服,迟钟的目光移过来,看着他从小抱着的软软糯糯的小豫米,回忆了一番,孩子乖的没边,前世为了百姓苍生而死,今世好好写作业好好锻炼身体早睡早起,处理长安的事务关爱百姓照顾弟弟妹妹……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很了解自己,小豫在这里一跪,他再怎么气也不会打断他们的腿。
就跟这群臭小子小时候捣乱的底气一样, 反正钟哥打不死我,也象点点总是恃宠而骄一样,迟钟还能揍她不成?
“谁出的主意?把现场的事情一五一十给我讲清楚了,胆敢瞒着偏袒谁,你们就在这给我跪到天明。”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洛之豫就开始讲了。
出事之后,最着急的是秦杉时。
他快急死了——以前不管干什么最起码他百分百知情,迟钟偶尔还跟他商量一下两人还能吵一架——来回踱步怎么都静不下来,甚至说如果迟钟不来解释他就用神力预知未来。
听到这,迟钟“咔”一下捏碎了茶杯。
吓得四个人立马跪正了,鹤衍噌地起身去找毛巾找凉水找绷带,“哥哥哥哥,这是干什么啊再生气你也不能这样啊。”打我就算了怎么能伤害自己啊。
“下次要是在听到他说这番话,你们就打晕他。”迟钟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任由鹤衍把他伤口里的瓷渣子弄出来,伤口开始自愈,“打伤了算我的。”
最后肯定是没预知,唐晋原听到这话立刻跳起来要揍他,毕竟上次不说别的,秦杉时可是在他面前吐血的,这家伙死不死不知道,唐晋原快吓死了。
“预知怎么了?”燕察年不清楚这些事情,于是问燕霁初。
燕霁初说,“上次秦哥用神力之后吐血差点死掉。”
燕察年:“…?!!”
汐青源偷听到之后立刻道:“该打!”
大家只能继续等,谁也不想睡。精神紧绷了几天,淮苏【看】到了鹤衍鬼鬼祟祟地在往既白府跑,眼瞧着他快被发现了,淮苏捅了下燕霁初,汇报方位,燕霁初一下子把他弄进来了。
鹤衍说了外面的情况,上元和长安都往奉天发电报,但是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钟哥肯定是不希望事情闹到完全无法收场的地步,所以才按住既白府,让上元那边放心。
齐鲁说不行,我必须去奉天看看那混犊子想干什么,他要是真想谋反,我,我就,我就——
“你就干什么?”
齐鲁低着头,紧抿着嘴,其他人想说话都被迟钟手动封嘴。
尊上坐直身子,暗纹红袍如血浸寒渊,垂眸时金纹在睫影间流转,未抬眼却有万钧之力压落,屋内暗影顺着他衣摆蔓延,叫人止不住地发抖,根本没有抬头的勇气,“继续说。”
“他要是真谋反!我就亲手柄他杀了!”
齐鲁几近嘶吼地喊出声,这句话本来是他在家人面前口不择言的气话,但是在迟钟这里,却象他即将走入的万丈深渊。
他仿佛被抽走了全部力气,撑着地面,眼泪往下掉,语无伦次地说,“我克制他,他在我面前造次不了,我杀了他,我去平定这场谋反,来证明,钟哥没有错,养我们照顾我们没有错,只是他自己路走歪了……这样就能给他留个全尸了,这样,钟哥就不会太难过……”
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而让既白府的弟弟妹妹们都无家可归。
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让钟哥难过自己几十年来的养育之情。
我照顾了他半辈子,从抱回来开始他就喜欢粘着我,我教他读书,教他习武,千错万错一定有我的错——这辈子没教好,下辈子再好好教吧。
真走到那一步,齐鲁大概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毅力了。
“你要去?”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我必须要去!”
尊上平静地看了他几息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到只有齐鲁的啜泣声。
“去吧。”迟钟又慢慢躺回去,“你跟小霁,别声张,去东北找找小辽,他要么是受伤昏迷了要么是在外面没回来,定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齐鲁骤然睁大了眼,抬起头看迟钟。
“你们每个人随身携带的项炼或玉佩都带着我的【庇佑】,距离近的话能感觉到。这件事情我只能再压三个月,三个月后奉天城依旧不解除战备状态,那我也救不了沉辽了。”
通行证飞过来,燕霁初一把接住,“谢谢哥!我们现在就走!”
齐鲁脑子还蒙着呢,被燕霁初拽起来,瞬间消失在原地。
洛之豫看着他们离开,慢慢扭过来头,“哥哥是在等我们的态度?”
他们在家等迟钟表态,没想到迟钟竟然也在等他们的选择。
“还跪什么,起来啊。”
云卿滇坐在地上,委屈撇嘴,撒娇,“腿疼,起不来啦!”
“你真是我的小祖宗。”迟钟又是嗔怪又是偏爱地用神力把她托举起来,慢慢飘到自己的软椅上,放下来再捏捏腿。
鹤衍去给洛之豫搬了个凳子坐,他血肉再生,淤青很快就没了,洛之豫艰难坐起来碰到伤口还“嘶”了一声。
云卿滇享受他的按摩,“你把我拐回去,你还能不管我了?”
“管管管,小祖宗。”
“所以,钟哥,你是故意让我跑走的?”鹤衍小声问。
迟钟瞥了他一眼,“如果我真要把你按在这里,你连床都下不去。”
“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行了,非得搞这一出,跟黔儿一样讨厌!”云卿滇哼了一声。
“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自立?”今天的姑娘没有戴头饰,迟钟感觉空荡荡的。
“当然想过,小时候我总说要东山再起。不过现在不打算在华夏干了,我未来还能去其他地方打,能把整个东南亚打下来。”云卿滇往他面前凑了凑,“你不是要安南吗?我给你啊。”
“你有一点点心思,人类就会利用你们这份心理,也许明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东南亚就打着你的旗帜反攻华夏了。”
“……”云卿滇撇了下嘴,耳坠晃了晃,“那我不说了。”
洛之豫终于理清迟钟的意图了,“你关闭既白府是作戏给阿悯看的?你在这里等我们来拿通行证?”
“对。”
“如果我们不来呢?”
“我会很难过,你们抛弃了小辽。”
“可是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你还说我们冲动,自投罗网,跑过去就是给敌人机会。”洛之豫也有几分委屈,他们之间的信任很明显被挑战了,“你还打我们。”
“未来苦难重重,如果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何谈进入奉天城去找小辽。”迟钟点了点他的脑袋,能量钻进去治愈他的伤,“如果我打你们一顿,然后你们怂了,说知道错了不去了,那我也会觉得你们之间没有多少情感,为了自己可以放弃家人。”
信任这件事情真的很难,它既是保护也是金箍,戴上之后必须虔诚地献上头颅。
“多带几个不行嘛。”洛之豫也想去的。
“你要去,她也要去,你们干脆全去得了。”迟钟又生气了,“回既白府睡觉去,吃的喝的缺不了你们的,等小辽那边的信息,整理好情绪养好精神,未来可能要打一场十多年的持久战。”
好奇怪啊,他每次都能预判战争持续多久。
上次去北疆说是两三年,这次说十多年。
洛之豫看着他,“钟哥,你有些兴奋。”
迟钟闭上眼睛,“我打了几千年,平心而论,我喜欢扩张。所以你们一定要拉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