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因急火攻心晕厥送医,这场剑拔弩张的省委常委会以一种极具像征意味的方式戛然而止。
知情人都在私下里咀嚼着常委会上那惊心动魄的细节。
陈启明如何一步步引蛇出洞,如何用沙瑞金自己的话来反击,如何逼得李达康进退失据,如何让田国富不得不说出实话,最终又如何引得刘省长罕见表态,以致沙瑞金气急晕厥……
每一个片段都被反复演绎,添加之各自的想象和惊叹。
陈启明的形象,被塑造得近乎神话——瑞智、果决、谋略深远,且拥有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
他的威望,在这一役后,不再是依靠职位和背景,而是创建在实实在在的战绩和令人敬畏的手腕之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常委会虽然因意外中断,未能形成正式决议,但会议的成果却在无声中得以巩固,甚至比形成文档更具威力。
关于成立汉东省能源发展战略委员会的议题,再也无人敢公开质疑和阻拦。
沙瑞金的晕厥为这场争论画上了一个休止符,也默认了陈启明在能源领域不可动摇的主导权。
坐进那辆黑色的奥迪a6l,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界。
“长生。”
他沉声吩咐,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
“通知能源委筹备组全体成员,下午两点,一号会议室,召开紧急工作会议。”
“所有前期工作,梳理、汇总、定稿,必须在三天内全部完成,形成最终方案,准备对外公布。”
“是,省长。”李长生立刻记录,心领神会。
“另外。”陈启明继续道,目光投向窗外的大院风景。
“以我的名义,亲自起草一份给相关部委的最终沟通汇报文档。”
“重点突出以下几点:第一,汉东能源体制改革是经过省委充分讨论的重大决策。”
“第二,目前改革条件已经完全成熟,内部思想高度统一,障碍已彻底扫清。”
“第三,此举对保障国家级项目落地和服务全国能源安全战略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意义。”
“语气要恳切,立场要坚定,诉求要明确。”
“明白!我回去立刻起草,下午会议前请您审阅。”李长生应道,心中凛然。
他知道,陈省长这是要趁热打铁,在所有反对声音被彻底压制甚至瓦解的宝贵窗口期,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将能源委的事情彻底落定,造成无可更改的既成事实。
这不仅是效率,更是一种高超的政治智慧和决断力。
正如陈启明所预料和全力推动的那样,在沙瑞金病休的这段时间里,汉东省能源领域那些试图负隅顽抗的力量,在得知常委会上的详细结果后,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
他们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配合态度,进行全面的撤离。
各种过去拖延数年的审批文档、复杂的股权转让协议、历史遗留问题的处理方案,都以超常规的速度签署、报备、执行。
同时,来自国家发改委、能源局等相关部委的正式批文下达,原则同意汉东省成立能源发展战略委员会,作为汉东省能源领域最高战略规划和重大事项决策协调机构。
消息通过正式渠道公布,汉东政商两界再次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地震。
这不仅仅是同意成立一个机构,更是上面对于陈启明集成汉东能源思路和能力的正式背书,是对他过去三个月所有动作的最终肯定。
这意味着,汉东能源这块巨大的蛋糕,从今往后的切割权、分配权,正式、合法、名正言顺地落入了以陈启明为内核的汉东省能源委手中。
陈启明的声望,至此真正如日中天,无人能及。
就在能源委正式批文下达的当晚,月朗星稀。
高育良没有象往常一样待在书房,而是泡了一壶上好的普洱,坐在了自家幽静的小花园里。
他主动给祁同伟打了电话,语气平静中带着不同以往的释然:“同伟,没事的话,过来陪我喝杯茶吧。”
祁同伟接到电话,立刻驱车赶到省委大院,走进小花园时,看到高育良正独自坐在藤椅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月光洒在他充满笑意的脸上,竟显出几分洒脱。
这一刻,祁同伟仿佛看到了以前站在讲台上的高老师。
“高老师。”祁同伟轻声唤道,在一旁坐下。
高育良回过神,给他斟了一杯橙红透亮的茶汤,动作舒缓,如往日一般儒雅,但更显得真实而放松。
“同伟啊。”
高育良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淅。
“常委会上的事情,你应该都听说了吧?”
“这次你怎么不主动找我询问细节。”
祁同伟双手接过茶杯,重重点头,随后笑着说道。
“知道一点。”
“高老师,不是你主动开口,我都不敢问呐。”
“对于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你之前让我不要胡说八道,不利于团结的话千万不要说,尤其涉及到沙书记。”
高育良闻言,欣慰地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感叹道。
“你啊,虽然急功近利,一心进步。”
“但真是不容易啊,对我这个老师也足够尊重。”
“这次你可以说了,尽管畅所欲言。”
祁同伟愣了一下,随后便开口,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敬佩。
“陈省长……我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不仅仅是赢了,这是碾压,是教科书级别的阳谋!”
“每一步都算死了,让对手所有的挣扎都变成徒劳,甚至成为反击自己的武器!”
“一个常务副,将省委书记气进了医院,这剧情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他回想起自己听到的一些细枝末节,依然感到心潮澎湃。
高育良深深叹了口气,这叹息中没有了往日的沉重,反而象是一种卸下枷锁后的舒气。
他目光悠远,仿佛在回顾自己几十年的宦海生涯。
“是啊,碾压。”
“我以前总以为自己读了些书,懂得权术平衡,在汉东这片土地上,就算不能呼风唤雨,至少也能稳坐钓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