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诗人,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你恐怕不太了解现在的土地政策。光明区在光明峰项目立项开发之后,已经是市中心,地价早已今非昔比,可以说是寸土寸金。那二十亩地,如果走工业用地拍卖流程,你们工人们打算筹集多少资金来竞拍?”
陈岩石一听就急了,抢着说道:“不是拍卖,是特批。就跟当年大风厂建厂时一样,特批用地。我估摸着,特批的话,各种费用加起来,五百万应该差不多了吧?”
“陈老,您这是老皇历了。”陈启明直接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现在对于服装制造这类传统产业,早就没有特批用地的政策了。所有的工业用地出让,必须走公开招拍挂流程,这是硬性规定。”
“怎么就没有特批了?”陈岩石犹自不服,争辩道。
“我们大风厂原来那块地,不就是特批的吗?”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政策完全不同了。”陈启明耐心耗尽,语气转冷,直接堵死了所有可能性。
“现在的特批用地,只针对高新技术和高端装备制造等符合国家产业政策导向的战略性新兴产业。服装厂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岩石和郑西坡都明白了,想在陈启明这特批土地重建服装厂,此路不通。
陈岩石看着陈启明那毫无通融馀地的表情,知道再争辩下去也是自取其辱,只得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至此,工人围堵省委的事件,算是被陈启明凭借政策和手腕,彻底化解。
走出小会议室,祁同伟立刻凑了过来,小声汇报,语气带着表功和试探。
“陈省长,刚才高小琴……就是山水集团那个高管,给我来电话,说她已经安排好了,正在积极对接国资委的接收工作组,保证全力配合。”
陈启明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真正意图?
他笑了笑,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祁同伟略显紧张的脸,直接点破。
“祁厅长,我心里有数。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祁同伟搓了搓手,脸上堆起略显尴尬的笑容,压低声音。
“我就是想问问,组织上会怎么处置高小琴?她虽然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但这次配合接收,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陈启明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平和,却带着清淅的界限。
“她的去留,不归我管,也不归省国资委管。”
“祁厅长,你不会是想为她在新成立的国资委协调办里,谋个差事吧?这可坚决不行。”
祁同伟吓得连忙摆手,脸色都白了几分。
“不会不会。陈省长,我哪敢有这种想法。我就是了解一下情况,绝无他意,绝无他意。”
虽然被小小敲打了一下,但听到陈启明明确表示高小琴的个人去向不归他管,祁同伟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处理完省委门口的工人聚集事件,陈启明前往沙瑞金书记处进行工作沟通。
他言简意赅地陈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沙瑞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启明啊,处理得果断。”沙瑞金的声音带着肯定。
“陈岩石老检察长虽然与我有旧。”
“但这次确实是他不对,退而不休,还干预政务。”
陈启明自然知道沙瑞金不爽陈岩石很久了,这次的处理对方肯定是支持的。
一个封疆大吏,天天被一个退休干部小金子小金子地叫着,换谁都会有意见。
“沙书记过奖了,分内之事。”
陈启明语气谦逊,但主动提出了下一步的工作构想。
“不过,这次工人聚集,也再次提醒我们,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基础和关键。”
“汉东的经济,不能再这样沉闷下去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沉稳地看向沙瑞金。
“我考虑,近期就带队下去跑一趟,集中精力对全省几个重点地市进行一次深入的调研,重点就是为千亿级储能基地和高端装备制造示范区这两个国家级项目选址摸底。从根本上稳定预期,化解矛盾。”
沙瑞金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表态支持。
“好!这个想法非常好!启明同志,你能主动抓住这个牛鼻子,我完全赞同。省委全力支持你的调研,需要我出面协调或者打招呼的,你随时提。”
陈启明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他点点头:“谢谢沙书记支持。调研方案我会让长生尽快报给您。我的想法是,轻车简从,务实高效,重点看真情况,听真声音。”
“就按你的思路办。”沙瑞金大手一挥,充分授权。
陈启明离开沙瑞金的办公室,走在省委大楼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里。
刚转过拐角,便看见省长刘震东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似乎是在眺望楼下的庭院景色,又似乎是在特意等他。
“刚从瑞金书记那儿出来?”刘震东闻声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刘省长。”陈启明快走两步,与刘震东握了握手。
“刚向沙书记汇报完工人聚集事件的处理情况,顺便谈了谈下去调研的想法。”
“处理得很好,我在办公室都听说了。”刘和光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很自然地拍了拍陈启明的骼膊。
“走,要是没什么急事,去我办公室坐坐,尝尝我新得的茶叶。”
陈启明知道这绝非简单的喝茶,当即笑道:“那肯定要尝尝,刘省长的茶,一定是好茶。”
两人走进省长办公室,秘书泡好茶便悄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一时间,办公室里茶香袅袅。
刘省长不紧不慢地斟茶,带着历经世事的从容。
“这次下去调研,担子很重,动静肯定不会小。千亿级项目,全省的眼睛都盯着。”
陈启明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认真听着。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如履薄冰,谨言慎行。”
他抿了一口茶,象是品味着茶汤,也象是品味着自己要说的话。
“官场沉浮,有时候不在于你冲得多高,多快,而在于你能不能平稳落地。”
“你看赵立春同志,当年在汉东,说一不二,可枝叶伸得太广,风雨一来,就难免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