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语气萧索和带着一点疏离。
“不了,我现在是案管处处长,不方便参与具体侦查。你去吧。”
说完,不再理会侯亮平,转身朝走廊另一端走去,背影透着落寞。
侯亮平看着陈海走远,撇撇嘴,也没多想,径直走向关押蔡成功的拘留室。
陈海走到无人角落,靠在冰凉墙壁上,像被整个世界孤立一样寂寞。
他尤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陈岩石的电话。
“爸……”电话接通,陈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
他把处理结果告诉了父亲。
电话那头,陈岩石一听就炸了:“什么?调去管文档?他们凭什么?你等着,我这就找小金子!这届班子是怎么搞的?简直乱弹琴!”
陈岩石越说越气,连带想起另一件堵心事:“还有大风厂工人安置,李达康到底管不管?拖到现在没动静!正好,工人们又要来找,我这次非跟他一起,去问问李达康,他这个市委书记还干不干了。”
陈海只是默默听着,没象往常那样劝阻。
此刻他心灰意冷,父亲想怎么做,他都觉得无所谓了。
另一边,拘留室里,侯亮平正对蔡成功怒目而视。
“蔡包子!你敢坑我!说!是不是赵瑞龙指使你的?那录音到底怎么回事?”侯亮平一把揪住蔡成功衣领,压低声音吼道。
蔡成功吓得缩成一团,脸色蜡黄,连连摆手:“猴子,猴子你听我说……我……我也是没办法啊!赵瑞龙他手黑,我不照做,命都要没了!”
“录音呢?”侯亮平死死盯着他。
“录……录音……”蔡成功眼神闪铄,支支吾吾。
“是,是有过……但后来我怕出事,就……就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侯亮平气得眼前一黑,扬起拳头就想打。
但拳头快到对方脸上时,猛地刹住,想起钟小艾严厉的警告,硬生生收了回来,咬牙切齿地松开他。
看侯亮平垂头丧气要走,蔡成功眼珠一转,象是下了决心,连忙扑上去拉住他骼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猴子,猴子你别走。我……我是有真东西的,能帮你立大功的真东西。”
侯亮平脚步一顿,狐疑回头。
蔡成功小心翼翼从内衣口袋摸出张皱巴巴的纸,塞到侯亮平手里:“你看这个。”
侯亮平接过来一看,瞳孔骤缩——是张银行转帐记录的复印件,金额五十万,备注咨询费。
“这是什么?”侯亮平心头一跳。
“这是……我给欧阳菁行贿的记录……”蔡成功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狡黠和讨好。
“卡是用我妈身份证办的,钱过去,卡我就塞给欧阳菁了。”
“猴子,这次绝对是真的。只要你固定证据,找到卡,就能钉死她。”
“想想看,这可是京州市市委书记李达康的妻子啊,这得多大的功劳。”
侯亮平愣住了,随即狂喜涌上心头。
欧阳菁,京州城市银行的副行长。
如果坐实,这不光是扳倒一个欧阳菁,更是对李达康的当头一棒,简直是天赐的翻身机会。
而且这次链条完整:蔡成功行贿欧阳菁,欧阳菁利用职权,促成了城市银行给大风厂那五千万过桥贷款。
吃过亏的侯亮平,这次学精了。
他没当场表态,只狠狠瞪了蔡成功一眼,迅速把纸揣进兜里。
“蔡包子,再耍我,有你好看。”
说完转身就走。
“猴子!猴子!记得我是举报人,给我记功啊!”蔡成功在后面压低声音急喊。
侯亮平快步走出拘留室,激动得手心冒汗。
他找个僻静角落,立刻掏出手机打给钟小艾。
“小艾!是我!有重要情况!”电话一通,侯亮平就迫不及待,语气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侯亮平!你又有完没完?”钟小艾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怒意。
“你又想干什么?先是无手续抓赵立春的儿子,现在又怎么了?难不成你想去调查沙瑞金书记?”
“不是,这次是真的,有大发现。”侯亮平连忙解释,将欧阳菁收受蔡成功贿赂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并且将那张转帐记录的照片发了过去。
“你看!证据确凿!这次逻辑链完整,只要找到那张卡,就能定案!”
电话那头的钟小艾沉默了。
她看着手机上载来的照片,眉头紧锁。
这确实是一条重磅线索,而且目标直指李达康的妻子。
李达康虽然是沙瑞金看重的人,但毕竟是赵立春提拔起来的,若能借此打击一下赵系的残馀势力,对钟家而言并非坏事。
更重要的是,侯亮平现在被家族冷藏,急需一个立功的机会来翻身。
如果这次能办成铁案,或许能让父亲对他有所改观……
权衡利弊之后,钟小艾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侯亮平,我警告你,这次绝对不能再乱来了!手续!必须手续完备!”
“放心,吃一堑长一智,人总不能被同一道坎绊倒两次。”侯亮平连忙保证,语气带着讨好。
“小艾,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季昌明现在肯定不会信我,更不会批手续。需要……需要你出面给他递个话。”
钟小艾沉吟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知道了。我这就给老季打电话。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挂断电话,侯亮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扬眉吐气的场景。
而在省委大楼,陈启明办公室。
秘书李长生轻步进来,走到办公桌前,低声汇报:“省长,刚得到消息,侯亮平从季检那儿出来,去审讯室见了蔡成功,谈了有五分钟。”
陈启明正伏案批文档,闻言笔尖微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哦?见了蔡成功。”
他放下笔,身体靠向椅背,目光悠远。
“时机刚好。就让侯亮平这把好刀,再去试试李达康的成色。”
“敲打敲打他,让他明白,在汉东,什么事该想,什么事不该想。”
李长生心领神会,躬身离去。
陈启明微微颔首,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回文档,仿佛一切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