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中影集团挂牌成立,执掌北影厂近五年的韩三坪,履新中影集团副董事长、副总经理,自峨眉厂已经开始追随他的高成笙随之而动,任中影集团办公室副主任。
主职还是服务韩三坪。
花费三十,买到一张ic卡,随后找一处公用电话,先给家里报平安,留下记忆中的寝室电话号码,然后是查号台、中影办,拿到了高成笙的办公电话。
是的,高成笙的办公电话貌似无需保密,程跃甜甜的唤了几声,接线的姐姐乐于行个方便。
陡然回到十七岁,特别新鲜,装嫩唤“姐姐”特别诚恳……
于是拨号,接通
“高主任,你好。”
“您好,请问您是?”
“我?先不说这个。韩总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吧?”
“……什么意思?”
“他好歪的,骂人可难听了,你的日子难挨吧?”
“你……到底是哪个?”
“学生。今天刚来北理工报到。豫省王屋市人,是个小地方,高哥知道吗?”
“……”
“听说韩总的分工倾向于行政方面,主抓集团的业务重组、资产集成以及产权制度改革,对吗?”
“你到底是哪个!”
“我叫程跃,北理工法律系的,今天刚来报到。真的,学生证暂时没有,但是我有身份证,送上门给你瞧瞧?呃……五六公里,我大概半个小时能到,你可以趁机打几个电话,证实我的身份。”
“我管你是谁!不是……你打电话是什么目的!”
“卖歌,卖一首歌。当然,如果大家谈得来,如果你有需要的话,甚至是韩总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聊聊电影行业的发展、职业生涯规划之类的。这些是免费的,增值服务……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卖一首歌,换点生活费。事先声明,歌曲不满意、不需要的话,不必买,我不强求。怎样,见面吗?”
“卖歌?还增值什么?神经病!这里是中影,不是中唱!”
高成笙狠狠摔掉电话,只一霎,发现并未挂断,又捡了起来,吼道:“瓜娃子!你来!”
嘟嘟嘟——
愣怔了片刻,程跃轻轻挂好电话,撇了撇嘴,不满说道:“我话还没讲完,再见不说就挂电话,没礼貌!”
“若非轻易要不来韩总的电话,哪个愿意理你?”
一般来说,高成笙是个脾气极好的男人,否则断然无法忍受韩三坪这么多年。
当然,后来他也走了,多年后会对人说“他骂人太难听了”。
现如今他正处水深火热之中,经常被韩三坪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虽说能够理解,也能自我调节,终归心底会藏着几缕火苗。
恰逢一个莫明其妙的人,打来一个莫明其妙的电话,说了一些莫明其妙的的话……
瓜娃子哪来的资格置喙?
王屋是什么鬼地方,学生?刚来京城就了解中影、了解厂长和我,还清楚集团内部的暗潮涌动,大言不惭说发展、讲规划?
瓜娃子!
骗鬼去吧!
撂下电话,平复了一会儿心情,高成笙本想不再理会此事,只当是个恶作剧,可转念一想,近段时间,关于集团内部的分工,厂长正在博弈,昨天还发过脾气,说是……
跟那神经病说得一字不差!
集团高层内部小会的议题,尚未形成决议,遑论公开,他怎能知晓!
枯坐片刻后,高成笙举手搓揉了一阵紧绷的面颊,取来电话薄,勉强找到个合适的号码。
“林教授,您好,打扰了,我是北影厂的高成笙……对,现在是在中影,干得还是那些活……对,有点小事想麻烦您,咱北理工是不是有个法律系……嗨!是我孤陋浅闻,以为咱学校是工科学校……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的孩子今天过来报到,就在法律系,我想打听一下他的宿舍电话,您肯定认识他们法律系的老师……导员?太麻烦了,你把电话给我……也行,真的太感谢了!孩子叫程跃……程?成功的成,飞跃的跃……法律系的,老家在豫省王屋市,今天刚来报到……”
下午四时许,站在中影办公楼前,程跃的脚步略显踌躇。
在梦里他去过一些衙门,不乏比眼前中影更矜贵的所在,所以怯场谈不上,只是,真要这么做吗?
有些事,明明有更省心、更便捷的途经。
脑海里闪过无数张刻骨铭心的画面,一帧帧、一幅幅……最终归结于那张哀婉凄绝的绝美面容。
这是丫头曾经的愿望,恰好我也喜欢,为什么不呢?
一念至此,毫无来由的,感觉有点心虚……
对得起……黄脸婆吗?
使劲晃了晃脑袋,咬牙正欲进楼,厚实的玻璃门打开了,一位脸型方正,浓眉,呃……眼不算大,目光带着不善的中年男人迎面走来。程跃笑了笑,抬手说道:“高哥是吧,我是程跃。”
刚才进门登记,门卫给他打过电话,看表情,似乎并不欢迎?
径直走到程跃面前,高成笙无声审视片刻后,硬声说道:“我知道你是程跃,我托人传真了你的照片,还联系了你的母校——王屋一中!我知道你是个土生土长,甚至可以说,昨天之前,应该没有离开过王屋市的小孩。”
见一面而已,查得这么细。
领导的大秘,都有被献媚、被迫害的妄想症!
程跃呵笑了一声,微嘲说道:“高哥办事缜密,难怪韩总将你从峨眉厂带来,这么多年也没换人。”
高成笙不为所动,语调近乎呵斥:“我不知道你是在哪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是,徜若你想以此来诓骗,甚至讹诈领导,信不信我不仅能报警抓你,还能让你被学校开除,赶回老家!”
这便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副作用了,程跃心知肚明,轻笑摇头:“不信……要不你试试?”
高成笙闻言一滞。
寒窗十年,终于来到京城,难道程跃一点也不在乎?
“算了,当我没来。”
程跃瞥他一眼,颇觉无聊,顿了顿,说道:“你要是不准备报警,或者干些什么,那就……再见?”
随后等了三两秒,不见高成笙有何反应,便咧了咧嘴,转身离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毕竟是在办公楼前,方才两人交谈的声音都有所收敛。可到得此时,眼瞅着程跃走得干脆,高成笙竟然脱口喊了一句!
程跃皱眉回头,不满说道:“我说过了,卖歌。我再说清楚点,是一首歌在某种场合的使用权。”
知道高成笙一时难以理解,这会儿程跃却懒得多做解释,于是重复道:“算了,再见。”
“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