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片小竹林,隐约能望见前方水榭中太后凤驾了。
“哟!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咱们赫赫有名的不祥三公子怀瑾么?”
就在这时,几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突然出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三四个人都带着长随和婢女,目光不怀好意地聚焦在薛怀瑾身上。
为首那人生的还算周正,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紫袍,说话却带讥讽。
“诸位,你们身体弱的赶紧躲远点吧,咱们这位三公子小小年纪就克死了嫡长兄,又克死了生母,可是出了名的不详,不想突然出事的,赶紧跑啊!”
第二个穿的蓝袍,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周围零星的几个女眷都听见。
“三公子,你家那位不是勒令你在家好好反省思过么?你不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好好诵经念佛消除自身罪孽,怎么还有脸跑到郡主的及笄礼上来?也不嫌晦气!”
“就是,你不怕晦气,郡主可受不了,如今你亲老子都不愿见他,你就没点自知之明?”
恶语伤人六月寒。
这些污言秽语如同冰雹一般砸下。
薛怀瑾微抿着唇,虽然面无表情看似不为所动,但商蕙安却还是看见他袖中悄然握紧的手,和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
面对这种羞辱还能巍然不动,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母亲与亲兄长接连过世,这对一个少年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如今却沦为这些人羞辱攻击他的借口,简直无耻!
商蕙安想起他方才雪中送炭的恩情,也忆起自己少失怙持的心酸,顿时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一步挡在薛怀瑾身前!
“我看诸位衣冠楚楚,想必也是读书明理之人,在此妄议他人隐私,以他人亡母亡兄作说辞,口出恶言,岂是君子所为?!”
她的声音清亮,姿态更是不卑不亢,顿时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薛怀瑾只觉得呼吸一滞,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这样的场合没有银朱她们说话的份,只能默默地陪着她。
那锦衣华服的几人被商蕙安当面呵斥,面上挂不住,当即怒道:“你又是何人?要你多嘴多舌!”
“瞧你这模样,你不会是他养在外面的姘头吧?难道不怕他的霉运,他可是出了名的不祥。”
商蕙安闻言,脸色沉了下去,“替他说话便是姘头?你们自己是什么样,看见的就是什么样的世界,难道你们的内心就如此腌臜?”
“你!”那带头的公子哥脸都绿了。正要开骂,人群中却有人认出了商蕙安。
“这不是……李将军的夫人么?”
“她怎么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这是李将军的夫人?可我方才分明看见李将军带着他夫人,那夫人不长这样……”
议论声纷纷响起。
恰在此时,李墨亭与同僚闻声而来,一眼便看到站在薛怀瑾身前的商蕙安,以及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他脸色瞬间铁青,下意识觉得商蕙安是来拆台的,还特意带了个小白脸过来,就是为了让他难堪。
李墨亭随即大步上前,狠狠攥住商蕙安的手腕。
“你是不是知道我带着嫣儿过来,故意来生事的?!我告诉你,你休想!”李墨亭压低声音警告。
“放开!”李墨亭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商蕙安疼的眼底泛起泪花,却不肯让步分毫,“我来此与你无关!”
“你觉得我会信么?!跟我回去!”他声音压抑着怒火,不由分说便要强行将她拖走。
“李墨亭,你放开我!”商蕙安挣扎著,目光急切地望向近在咫尺的水榭,太后的身影隐约可见。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
可李墨亭的力气岂是她能抗衡?其他人也都袖手旁观。
她就在众人或同情、或鄙夷、或看热闹的注视中,被生生拖离了这片局域。
也与那原本唾手可得、能改变她命运的机会,失之交臂。
她的身后,薛怀瑾站在原地,看着商蕙安被强行带走的背影,沉寂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波澜。
“原来不是姘头啊,我还以为哪个女人真有这么硬的命,不怕死呢。”
那几个华服的公子又开始对着商蕙安的背影指指点点。
却见全程面无表情的薛怀瑾忽然动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落在那个说出“姘头”二字的华服公子身上。
“姜之维,把你的嘴放干净一点,你若是学不会如何说话,本殿下可以帮你找个老师教你重新启蒙!”
“薛怀瑾,反了天了你!”姜之维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反应过来也毫不示弱地一拳招呼过去。
薛怀瑾下意识想闪避,但理智却在身体作出反应的那一刻,让他顿住了动作,生生接下了这一拳。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旁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姜之维的几个狐朋狗友连忙想上前拉架,却被扯了进去。
他们的长随,吓得喊人的喊人、拉架的拉架,场面乱成一团。
不远处水榭里的太后,端阳公主等人也都被惊动,纷纷赶来。
太后身穿一身枣红色的长褙子,头戴凤冠,很是喜庆,面容却雌雄和蔼。
若非她这身富贵的装扮,便与寻常百姓家的长辈也并没有太大区别。
身边的端阳公主扶着太后的手,生的面若圆盘,雍容贵气,也因着今日是爱女的及笄礼,穿的一身喜庆红色。
这二位一出现,众人便纷纷躬身行礼,“拜见太后,公主!”
端阳公主的目光却落在打成一团的几个少年人,脸色微沉,“胡闹!在太后面前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太后的眸子微微一眯,尤其是看到撕扯中的还有熟悉的人影,眉头跟着皱起来。
“通通给哀家住手!”
随着太后一声断喝,众少年郎们闻声一顿,这才乖乖停手。
一群下人也趁机赶紧上前,把这一群非富即贵的少年人分开。
姜之维的样子最是狼狈,一身新做的夏衫都被扯烂了,东一条西一条的披在身上,连身体肌肤都露出来了。
“流氓!”
年轻女眷们吓得纷纷尖叫着捂眼转身。
其他几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是丝绸的衣裳,根本禁不住他们的撕扯,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破洞。
混打成一团的时候,根本顾不上谁跟谁,全是胡乱扭打一气。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几位贵客拿衣裳过来!”雍容华贵的端阳公主发话,下人连忙跑去取衣裳。
“拜见太后,拜见公主殿下。……”众人忙不迭行礼。
几位衣衫破烂的少年人,全都尴尬的不得了,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